离婚手续办完一周,陆寒州的生活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他依旧是那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陆氏总裁,日程排满,会议不断。只是,偶尔在回到那栋空旷的别墅时,会觉得过于安静,餐桌上永远只有一副碗筷,书房里也不再会有那个悄无声息送来温牛奶的身影。
他将其归咎于习惯被打破后的短暂不适,并试图用更高强度的工作来填补那点微不足道的空虚。
这天,他需要飞往临市签订一份重要的合作合同。机场VIP候机室里,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即将讨论的条款细则,高远在一旁低声汇报着细节。
一切如常,高效而冰冷。
突然,候机室另一侧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惊慌的呼喊和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晕倒了!”“快!有没有医生?!”“叫救护车!”
广播里也开始寻找医护人员。VIP候机室的乘客非富即贵,此刻也都面露忧色,围拢过去。
陆寒州蹙眉抬头,对这种意外打断工作进程的混乱感到不悦。他示意高远去看看情况。
高远很快回来,面色凝重:“陆总,是位老先生,情况看起来很不好,面色青紫,呼吸似乎很困难。机场的医护已经在了,但好像……有点束手无策。”
陆寒州并非冷血之人,他合上电脑,起身走了过去。人群围成的圈子里,一位衣着讲究的老者倒在地上,一位机场医生正跪在旁边,进行着基础检查,额角渗出汗珠,显然遇到了难题。
“像是急性呼吸窘迫,伴有心律失常,设备有限,必须立刻进行专业处置,否则……”医生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情况危急,等救护车赶来可能来不及。
周围的气氛更加紧张,老者的随行人员急得团团转,几乎要跪下来求医生。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沉稳的女声穿透了嘈杂:
“我是医生,请让开。”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
陆寒州在看到那个越众而出的身影时,整个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瞳孔骤然收缩。
沈清辞!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浅灰色羊绒衫和黑色长裤,长发松松挽起,素净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却透着一股与周遭慌乱格格不入的冷静。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人群边缘的陆寒州,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倒地老者身上。
只见她快步走到老者身边,迅速蹲下,检查瞳孔、触摸颈动脉、侧耳倾听呼吸音,动作流畅而专业,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准。
“需要立刻进行胸腔减压和药物干预。”她语速很快,却清晰无比,是对着那位机场医生说的,“有急救箱吗?肾上腺素、糖皮质激素……还有,给我一支20ml注射器,无菌手套。”
机场医生被她强大的气场震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急救箱递了过去。
沈清辞利落地戴上手套,打开急救箱,手指飞快地掠过各种药品和器械,准确地挑出她需要的几样。她撕开注射器包装,抽取药液的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帮我固定一**位。”她指挥着旁边的机场医护,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找准位置,没有丝毫犹豫,将针头精准而迅速地刺入老者的胸腔。动作之果断,让围观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寒州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那个在他记忆里连瓶盖都拧不开、时常需要家庭医生看顾的“病弱”前妻,此刻正手持注射器,进行着连专业医生都可能需要斟酌的紧急处置!她脸上那种专注、冷静,甚至带着一种神圣感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时间仿佛被拉长。几秒钟后,老者喉咙里发出一声艰难的抽气声,青紫的脸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胸口的剧烈起伏也逐渐平复下来。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沈清辞探了探老者的脉搏,对机场医生说道,“后续交给你们,救护车到了之后,告知他们进行过紧急胸腔减压和药物注射,用药明细在这里。”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便签纸,快速写了几行字递给医生。
整个处置过程,不超过三分钟。快、准、稳,堪称教科书级别。
周围响起一片松口气的声音和低低的赞叹。
“太厉害了!”“这女医生是谁啊?手法好专业!”“真是万幸,遇到高人了……”
沈清辞这才站起身,摘掉沾了少许血迹的手套,丢进医疗废物袋。她微微舒了口气,光洁的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的抢救也耗费了她极大的精力。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与陆寒州震惊、探究、混杂着难以置信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明显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但那份错愕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比在陆家时更加疏离。
陆寒州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上前,堵住了她准备离开的路。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和荒谬感需要解答。
“沈清辞?”他开口,声音因为惊愕而显得有些干涩,“你什么时候会的医?”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慌乱或者伪装。然而没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只有淡然,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急救只是他的幻觉。
沈清辞停下脚步,抬眼看他,语气平淡无波,带着一种刻意的生疏:“陆总,我们好像已经离婚了。”
她顿了顿,在他灼灼的逼视下,才略带嘲讽地补充了一句:“我会什么,不会什么,似乎没有再向您汇报的必要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变幻的神色,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弱的、带着消毒水和她身上特有冷香的风。
恰好机场的领导闻讯赶来,态度恭敬甚至带着几分殷勤地迎上沈清辞:“沈医生!真是太感谢您了!这次多亏了您!请您到我们办公室稍作休息……”
“沈医生”……
这个称呼清晰地传入陆寒州耳中,让他浑身一震。
他看着沈清辞在那几位领导的簇拥下离开,背影挺拔,步履从容,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低眉顺目、隐在角落的影子判若两人。
高远走到他身边,低声汇报:“陆总,登机时间快到了。”
陆寒州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站在原地,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沈清辞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好像,真的从未认识过这个与他同床共枕了四年的女人。
那个他以为离了陆家就无法生存的“附属品”,竟然拥有如此惊人的医术,在危急关头展现出那样耀眼的光芒。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和好奇心,如同藤蔓般,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临市的合作谈判异常顺利,但陆寒州的心绪却始终无法完全平静。机场那一幕,如同循环播放的电影片段,不断在他脑海中重现。
沈清辞冷静施救的身影,机场领导恭敬的称呼,以及她最后那句疏离的“陆总”……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他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沈清辞,有着一个他完全不知道的身份和世界。
回到A市后,他立刻吩咐高远:“去查,彻底地查沈清辞!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尤其是……她和医学界的关系。”
高远领命而去,但调查需要时间。
几天后,一场备受瞩目的顶级慈善拍卖会在凯悦酒店举行。这场拍卖会汇聚了商政名流、收藏大家,不仅是财富的展示,更是人脉与地位的角力场。
陆寒州出席,一方面是为了竞拍几件有助于提升公司形象的古董,另一方面,也是重要的社交场合。他看中了一尊明代青花瓷瓶,品相完美,流传有序,若能拍下,无论是放在公司大堂还是捐赠给博物馆,都能为陆氏带来极好的声誉。
拍卖会现场星光熠熠,衣香鬓影。陆寒州坐在前排视野最佳的位置,与几位相熟的企业家颔首致意,心思却有些飘忽。
拍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气氛逐渐升温。当那尊青花瓷瓶被礼仪**小心翼翼地捧上台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起拍价八百万,很快就被数位藏家追逐,价格一路攀升。
“一千两百万。”“一千五百万。”“一千八百万。”
陆寒州志在必得,在价格喊到两千万时,他第一次举牌,声音沉稳:“两千五百万。”
一次性加价五百万,显示了他的决心和财力。现场安静了一瞬,不少竞争者开始犹豫。
拍卖师环视全场:“这位先生出价两千五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两千五百万第一次……”
就在锤子即将落下第二次时,一个清朗的男声从二楼的包厢传来:“三千万。”
直接加价五百万!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二楼。包厢的单向玻璃使得外面的人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陆寒州眉头微蹙,抬眼望去。是谁在跟他抢?
“三千两百万。”他再次举牌,语气依旧平静,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其中的一丝不悦。
“四千万。”二楼包厢再次传来报价,依旧是那个男声,轻松惬意,仿佛四千万只是一个数字。
现场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这尊瓷瓶的市场估值,纯粹是财力的碾压了。
陆寒州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并非出不起更高的价格,但作为商人,他习惯衡量价值。为了一时意气,付出远超物品本身的代价,并不符合他的原则。而且,二楼那人的态度,让他感到一种被挑衅的不快。
“四千万!二楼包厢的贵宾出价四千万!”拍卖师的声音带着兴奋,“还有没有先生女士出价?四千万第一次……四千万第二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