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行啊。”沈嘉禾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甩在茶几上,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满屋子的喧嚣。
“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顾淮安看都没看那份协议,只是一双眼睛死死锁住她。
客厅里挤满了人,顾淮安的妈,他的妹妹,还有一众七大姑八姨,此刻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沈嘉禾。仿佛她不是那个嫁入顾家三年,伺候病婆婆,操持所有家务的妻子,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嘉禾,你别冲动,跟淮安好好说说,夫妻哪有隔夜仇?”顾淮安的母亲李兰芬终于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是啊嫂子,我哥就是嘴硬心软,你服个软不就过去了?”顾淮安的妹妹顾瑶瑶也跟着帮腔,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上满是看好戏的神情。
沈嘉禾觉得好笑,真的好笑。
她环视一周,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三年前,她嫁给顾淮安,所有人都说她嫁进了福窝。
顾家在江城也算有头有脸,顾淮安年轻有为,是商业新贵。
可只有沈嘉禾自己知道,这三年的婚姻,不过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起因是什么来着?
哦,对了,是顾淮安的白月光,那个叫林晚晚的女人回来了。
就在昨天,顾淮安为了给林晚晚庆祝生日,包下了整个江城最顶级的旋转餐厅,一掷千金。
而那天,也是她沈嘉禾的生日。
她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从黄昏等到深夜,等回来的,却是顾淮安满身酒气和一句不耐烦的“你烦不烦”。
那一刻,她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沈嘉禾拿起沙发上的包,里面只放了她的手机和身份证。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顾家的,她一样也不想带走。
“沈嘉禾,你装什么清高?”顾淮安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以为你离了我,还能过上现在这种日子?你别忘了,你那个开小饭馆的爸,还指望着顾家的生意!”
沈嘉禾的脚步顿住了。
她缓缓转身,一双清澈的眸子第一次染上了彻骨的寒意。
“顾淮安,你记住了。”
“从今天起,我们两清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屋里所有的声音。
顾淮安愣在原地,心脏莫名地空了一块。
他以为她会哭,会闹,会像以前无数次争吵那样,最后还是低头妥协。
可她没有。
她走得那么决绝,那么干脆,仿佛这三年的婚姻,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可以随时抽身的闹剧。
“哥,你看她那样子,真是给脸不要脸!”顾瑶瑶撇撇嘴,“离了就离了,正好让晚晚姐名正言顺地进门。”
李兰芬也跟着附和:“就是,这种女人,早点离开我们家也好,省得晦气。”
顾淮安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那股烦躁和空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拿起茶几上的离婚协议,看着沈嘉禾那三个娟秀又带着一丝疏离的字迹,鬼使神差地,他没有立即签字,而是将协议收进了抽屉。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想让她吃点苦头。
等她走投无路了,自然会哭着回来求他。
到时候,他再好好地羞辱她一番。
对,就是这样。
可他不知道,沈嘉禾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回头了。
走出顾家大门的沈嘉禾,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
她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她打了一辆车,报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地址。
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一处老宅,在江城的老城区,一处古色古香的四合院。
自从嫁给顾淮安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出租车在巷子口停下,沈嘉禾付了钱,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了那扇布满尘埃的朱漆大门。
院子里的桂花树还在,只是无人打理,显得有些颓败。
她走进主屋,打开灯,看着熟悉的陈设,眼眶终于有些发热。
这里,才是她的家。
她没有立刻收拾,而是坐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慵懒又带着一丝磁性的男声。
“喂?哪位?”
“哥,是我,嘉禾。”沈嘉禾的声音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背景音也从安静变得有些嘈杂。
“嘉禾?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男人的声音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沈嘉禾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我离婚了。”
“什么?!”电话那头的男人拔高了音量,“顾淮安那个**,他敢欺负你?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不用了,哥。”沈嘉禾打断他,“我没事,真的。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回来了。”
“地址发我,我明天就到。”男人的声音不容置喙。
挂了电话,沈嘉禾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真心在乎她的。
她的哥哥,沈嘉言,一个常年游走在世界各地的顶级文物修复师。
当初她执意要嫁给顾淮安,沈嘉言是唯一一个反对的人。
他说顾淮安看她的眼神里没有爱,只有占有和算计。
是她自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听劝告,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第二天一早,沈嘉禾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她打开门,看到风尘仆仆的沈嘉言,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哥。”
沈嘉言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心疼地说:“傻丫头,受了委屈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沈嘉禾把头埋在哥哥宽厚的肩膀上,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和隐忍,在这一刻终于决堤。
她放声大哭,哭得像个孩子。
沈嘉言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他的衣襟。
等她哭够了,沈嘉言才拉着她坐下,仔细地打量着她。
“瘦了,也憔悴了。”他皱着眉,“顾淮安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沈嘉禾摇摇头,擦干眼泪,挤出一个笑容:“都过去了,哥,我们不提他了。”
沈嘉言叹了口气,从随身的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沈嘉禾疑惑地接过来。
“打开看看。”
沈嘉禾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古朴的玉佩,上面雕刻着繁复的凤凰图腾,温润的玉质在晨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这是……凤鸣佩?”沈嘉禾惊讶地捂住了嘴。
凤鸣佩,传说中是千年前一位皇后的心爱之物,后来下落不明,是无数收藏家梦寐以求的珍品。
“你怎么找到的?”
“机缘巧合。”沈嘉言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这些古玩玉器吗?以后哥陪你,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找来给你。”
沈嘉禾看着手中的凤鸣佩,又看看一脸宠溺的哥哥,心里百感交集。
是啊,她差点忘了,她曾经也是一个对古玩玉器有着无限热爱的女孩。
她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习鉴定,天赋异禀,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圈内小有名气。
可是为了顾淮安,她放弃了自己的爱好,放弃了事业,甘愿做一个洗手作羹汤的家庭主妇。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哥,我想重新开始。”沈嘉禾抬起头,眼神坚定。
“好。”沈嘉言笑了,“我们沈家的女儿,本来就不该被困在一方小天地里。”
他顿了顿,又说:“对了,我这次回来,还给你带了份礼物。”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沈嘉禾面前。
“这是……‘琉璃阁’的**协议?”沈嘉禾看清上面的字,更是震惊。
琉璃阁,江城最大的古玩交易市场,是所有古玩爱好者心中的圣地。
而现在,她的哥哥,竟然将整个琉璃阁买了下来,送给了她。
“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傻丫头,跟我还客气什么?”沈嘉言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本来就是我为你准备的嫁妆,只可惜,当初被猪油蒙了心,没能早点给你。”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对顾淮安的怨气。
“现在,琉璃阁是你的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哥永远支持你。”
沈嘉禾看着眼前的**协议,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顾淮安以为她离开了他,就会一无所有,走投无路。
他错了。
她沈嘉禾,从来都不是需要依附男人生存的藤蔓。
她要让他看看,离开他之后,她会活得多么精彩!
接下来的几天,沈嘉禾在沈嘉言的帮助下,迅速接管了琉璃阁。
她雷厉风行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整顿了市场秩序,辞退了那些倚老卖老、浑水摸鱼的掌柜,换上了一批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
琉璃阁在她的打理下,焕然一新,生意也比以前更加红火。
沈嘉禾这个名字,也迅速在江城的古玩圈传开。
所有人都知道,琉璃阁换了个年轻漂亮的女老板,不仅眼光毒辣,手段更是了得。
而这一切,远在云端的顾淮安,还一无所知。
他还在等着沈嘉禾哭着回去求他。
一个星期过去了,沈嘉禾没有联系他。
半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
一个月后,顾淮安终于坐不住了。
他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
他开始派人去打听沈嘉禾的消息。
很快,助理就把调查结果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顾总,太太……哦不,沈**她,现在是琉璃阁的老板。”
“什么?”顾淮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哪个琉璃阁?”
“就是江城最大的那个古玩市场,琉璃阁。”
顾淮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琉璃阁的价值,他比谁都清楚。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沈嘉禾哪来的钱买下琉璃阁?
“她哥,沈嘉言回来了。”助理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沈嘉言?
顾淮安想起来了,那个对他一直没什么好脸色的男人。
他一直以为沈嘉禾就是个普通家庭的女孩,没想到她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哥哥。
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掌控着沈嘉禾的喜怒哀乐,掌控着她的未来。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林晚晚打来的。
“淮安,你今晚有空吗?我想你了。”林晚晚的声音娇滴滴的。
换做以前,顾淮安或许会很受用。
但现在,他只觉得烦躁。
“没空。”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直接挂了电话。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城市。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逼沈嘉禾离婚,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与此同时,琉璃阁里,沈嘉禾正在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沈老板,久仰大名。”一个穿着唐装,精神矍铄的老者笑着拱了拱手。
“王老客气了,您能光临小店,是我的荣幸。”沈嘉禾谦虚地回礼。
这位王老,是京城古玩界的泰斗,轻易不来江城。
这次突然到访,必然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这次来,是想请沈老板帮我掌掌眼。”王老说着,让身后的随从拿出一个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尊青铜爵。
沈嘉禾只看了一眼,就断定这是真品,而且是商代晚期的精品。
但她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拿起放大镜,仔细地观察起来。
这是她父亲教她的,无论多有把握,都要保持谨慎。
“王老,这尊青铜爵,是真品无疑。”半晌,沈嘉禾放下放大镜,肯定地说道。
王老哈哈大笑:“沈老板果然好眼力!不瞒你说,我找了好几位专家鉴定,他们都说是赝品。”
“那是因为他们没看到这上面的铭文。”沈嘉禾指着青铜爵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
那里刻着一个古老的文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商代的族徽,代表着它独一无二的身份。”
王老抚掌赞叹:“厉害!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沈老板,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老请说。”
“我想请你做我们京城博物馆的特聘顾问,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嘉禾愣住了。
京城博物馆,那是全国所有文博人心中的最高殿堂。
能成为那里的特聘顾问,是何等的荣耀?
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能为国家的文物事业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送走王老,沈嘉禾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知道,她的事业,即将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而她和顾淮安之间,也将彻底划清界限,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她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声音。
“沈嘉禾,你在哪?”
是顾淮安。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还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顾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行踪,似乎没必要向你汇报吧?”沈嘉禾的声音冷得像冰。
电话那头沉默了。
良久,顾淮安才开口,声音沙哑:“你回来吧,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沈嘉禾笑了,笑得无比讽刺。
“既往不咎?顾淮安,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稀罕你的原谅?”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拉黑了号码。
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而被挂断电话的顾淮安,则是愣愣地看着手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终于意识到,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