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陆家别墅二楼的走廊,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张力,仿佛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都可能崩断。
陆时宴高大的身影挡在顾晚面前,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他的眼神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探究、困惑,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你,到底是谁?”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了顾晚看似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我是谁?
我是顾晚,是那个爱了你十年,卑微到尘埃里的傻子。
我也是Athena,是那个站在时尚界顶端,受万人敬仰的女王。
我还是那个为了给爷爷复仇,戴着假面,在刀尖上行走的复仇者。
无数个身份在顾晚的脑海中交织、碰撞,最终,都化为唇边一抹冰冷的、嘲讽的笑意。
她抬起头,迎上陆时宴探究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闪躲和畏惧,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寒冰。
“我是谁?”她轻轻地重复着他的问题,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陆时宴,你现在才来问我是谁,不觉得太晚了吗?”
“结婚两年,你何曾真正看过我一眼?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附属品,一个为了满足你那点可怜的占有欲而存在的摆设。”
“现在,你看到我身边出现了阿四,看到苏菲亚对我恭恭敬敬,你开始好奇了,开始不安了。你怕事情超出了你的掌控,所以你来质问我。”
顾晚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陆时宴伪装的冷静,刺向他最不堪的内心。
“陆时宴,收起你那套自以为是的把戏吧。我是谁,与你无关。你只需要记住,从我决定离婚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仇恨了。”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绕过他僵硬的身体,径直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陆时宴站在原地,脸色铁青。顾晚的话,像无数根针,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他想反驳,想发怒,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他习惯了她的顺从,习惯了她的卑微,以至于当她突然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时,他感到的不是惊喜,而是被欺骗的愤怒和失控的恐慌。
他站在门外,许久,才转身离去。背影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狼狈。
房间内,顾晚靠在门板上,身体缓缓滑落。
刚才的强势和冷静,在这一刻瞬间瓦解。巨大的压力和连日的劳心劳力,让她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一阵强烈的反胃感猛地从胃里涌上来,她捂住嘴,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她的喉咙。
与此同时,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袭来,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怎么回事?
难道是最近太累了?还是在宴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顾晚没有多想,只当是普通的肠胃不适。她漱了口,疲惫地躺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情况并没有好转。
相似的症状,开始频繁地出现。
每天清晨醒来,她都会感到一阵恶心反胃。闻到油腻的味道,更是会控制不住地干呕。
她的身体也变得异常疲惫,嗜睡,仿佛永远都睡不够。
起初,顾晚依旧没有在意。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复仇计划上,一方面要继续寻找爷爷留下的玉佩,另一方面,还要时刻提防着陆家人的刁难和白楚楚的阴谋。
直到那天下午,她在书房整理资料时,闻到了佣人端来的鸡汤的味道。
那股浓郁的、油腻的味道,像一个开关,瞬间引爆了她胃里的不适。
“呕——”
她再也忍不住,丢下手中的文件,冲进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当她扶着墙,脸色惨白地从洗手间走出来时,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她的脑海。
恶心、呕吐、嗜睡、对气味敏感……
这些症状……
顾晚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在瞬间仿佛凝固了。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不会的……
不可能的……
她和陆时宴,虽然有夫妻之名,但关系一直冷淡。尤其是在她提出离婚前的几个月,两人更是几乎没有任何亲密接触。
只有一次……
是在她提出离婚的前一天晚上。
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她像往年一样,亲手做了一桌子菜,点上蜡烛,满心欢喜地等他回来。
可她等来的,却是他和白楚楚的绯闻,以及他深夜归来时,满身的酒气和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
那晚,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在酒精和愤怒的催化下,他失去了理智,粗暴地占有了她。
那是一次没有任何爱意,只有惩罚和发泄的掠夺。
难道……就是那一次?
一个不敢置信的、惊恐的猜测,在她心中疯狂地滋生、蔓延。
顾晚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不,她不能接受这个可能!
这个孩子,如果真的存在,它将是她复仇之路上最大的软肋,是她和陆时宴之间永远无法斩断的孽缘!
她不能要这个孩子!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必须去确认!立刻,马上!
顾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换上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避开了陆家所有的眼线,悄悄地离开了别墅。
她不敢去医院,怕留下任何记录。她打车来到市中心一家最偏僻的药店,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你好,我……我买一支验孕棒。”
拿着那个小小的盒子,顾晚的手心全是冷汗。她找了一个公共卫生间,将自己反锁在隔间里。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都是煎熬。
当她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验孕棒的显示区时——
那两条刺眼的、鲜红的横线,像两把最锋利的剑,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和伪装。
轰的一声,世界在眼前崩塌。
顾晚的身体晃了晃,靠在冰冷的隔板上,才没有倒下。
她看着那两条红线,整个人,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