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冷宫弃妃第三年,我在院里搭了个露天手术台。小太监切阑尾,宫女剖腹产,
连御猫绝育都排到下月。瘟疫爆发那日,皇帝踹开我的破木门:“听说你会治病?
”我头也不抬缝合患者腹腔:“排队挂号,诊金黄金十两。
”后来他染病濒死攥着我手腕:“朕的江山都给你...”暴雨夜我撕开他龙袍施针,
银针却被他掌心玉佩硌弯——那是我穿越那晚,亲手挂在合卺酒壶上的鸳鸯佩。
---雨点砸在冷宫残缺的瓦片上,声音急促得像是催命的鼓点,又急又密,
织成一张冰冷的、铺天盖地的网。潮湿阴冷的空气里,那股子挥之不去的霉味儿更浓了,
混杂着劣质炭火燃烧的呛人烟气和草药的清苦,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肺叶上,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股黏腻的沉重。沈清秋的指腹捻过石臼里最后一点干枯的艾草叶,
细碎的粉末簌簌落下。她抬眼,目光穿透破败窗棂上糊着的、早已泛黄发脆的桑皮纸,
投向外面被雨幕搅得一片混沌的庭院。天光晦暗,低矮院墙的影子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像一幅洇了墨的残卷。角落里那棵老歪脖子枣树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雨里乱颤,
如同绝望挥舞的枯骨手臂。“吱呀——”旁边隔出来的小药房木门被推开一道缝,
探出个小脑袋,是负责煎药的宫女小桃,一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娘娘,
”她的声音被雨声削得又细又弱,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昨儿抬进来的那个,
西角门当值的李二……烧得更厉害了,说……说胡话呢,一直嚷着身上疼,
骨头缝里都疼……”沈清秋手上动作没停,只是眼神沉了沉,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她利落地将石臼里的艾草末倒进旁边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
又抓过一小块颜色浑浊的硫磺皂,用瓦片刮下些粉末混进去。“知道了。”她的声音很平,
听不出情绪,却有种奇异的稳定人心的力量,“把他挪到最东头那个单独隔出来的草棚去。
你,还有今早接触过他的那两个小太监,立刻用这个,”她指了指粗瓷碗,“兑温水,
把脸、手,但凡露出来的地方,都给我狠狠搓洗一遍,指甲缝也别放过。再去库房角落,
把那袋生石灰搬出来,沿着他棚子周围撒一圈。”小桃明显瑟缩了一下,嘴唇嗫嚅着,
眼神里满是恐惧:“娘……娘娘,
那李二……他……他是不是……”那个可怕的字眼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是。
”沈清秋的回答干脆利落,像一把冰冷的柳叶刀划开了所有侥幸的伪装。她抬眼,
目光锐利地钉在小桃脸上,“怕了?”小桃被她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摇头,
可那点摇摇欲坠的勇气在沈清秋洞悉一切的目光下迅速瓦解,眼圈立刻红了,
带着哭腔:“……怕。都说那是阎王爷勾魂的帖子,沾上就……”“阎王爷?
”沈清秋嘴角极轻微地扯了一下,那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某种冰冷的嘲讽,转瞬即逝。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把那个装着艾草硫磺混合粉末的粗瓷碗重重塞进小桃手里,
力道不容置疑。“照我说的做。想活命,就别信那些鬼话,信我。
”小桃被她眼中的沉静和话语里的力量镇住了,慌乱地点点头,抱着碗,
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冲回药房。沈清秋走到门边,
任由冰冷的、带着土腥气的雨丝扑打在脸上。雨幕深处,皇城的方向,
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巍峨宫阙,此刻在昏沉的天色下也只剩下模糊而压抑的轮廓。
太医院……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三个字。
那些头顶着花白胡子、走路一步三摇、满口引经据典的老爷们,
此刻想必正捧着历代相传、字迹早已模糊泛黄的《疫气论》或《祛瘟古方》,
在熏着昂贵沉香的暖阁里唾沫横飞地争论着该用“避瘟丹”还是“紫金锭”,
是该“焚苍术禳之”还是“佩雄黄避之”。至于隔离?消毒?控制传染源?
这些在死亡阴影下最朴素也最关键的生存法则,在他们引以为傲的“博大精深”里,
恐怕连一个脚注的位置都捞不到。愚蠢。傲慢。她心底冷冷地吐出这两个词,
像吐出两块冰渣。这铺天盖地的雨,也洗不净这宫墙内外根深蒂固的腐气。她转身,
目光落在庭院中央那个用几块大小不一的青石板拼凑起来的台子上。雨水冲刷着石板表面,
洗去了一些陈旧的、深褐色的可疑污渍,却洗不掉它本身承载的印记。那是她的“手术台”。
没有无影灯,没有不锈钢器械车,甚至没有一张完整的消毒巾。只有旁边一个简陋的木架,
着几把被她用磨刀石打磨得异常锋利的薄刃小刀(其中一把还是从膳房“借”来的剔骨刀),
几根用坚韧兽筋熬煮鞣制而成的缝合线,一个装着高度劣质烧酒的陶罐权当消毒酒精,
以及几包用干净棉布仔细包好的自制止血药粉——主要成分是三七和蒲黄炭。
就是在这个简陋到令人心酸的石台上,她给疼得满地打滚的小太监切过发炎的阑尾,
给难产一天一夜、被稳婆判了死刑的宫女接过生,
甚至……她瞥了一眼此刻正蜷缩在廊下干燥角落里,
上毛已经重新长好、懒洋洋舔着爪子的御猫“雪狮子”——上个月刚给它做了“去势”手术,
预约下个月来做手术的名单上还有两只御花园里过于活跃的公猫。谁能想到,这冷宫深处,
竟成了这皇城一角,唯一还讲点“科学”和“效率”的所在。荒谬得让她想笑,又笑不出来。
冷宫的门,是用几块朽烂的木板勉强拼凑钉起来的,平日里开关都吱呀作响,
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凄凉。此刻,这扇门却在一股蛮横到近乎暴戾的力量下,
发出令人牙酸的**,随即“哐当”一声巨响,整个门板连同上面锈蚀的门栓,
竟被硬生生从门框上踹得飞脱出去,重重砸在院内的泥水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破碎的木屑混着泥点四散飞溅。门洞大开。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条鞭子,
疯狂地抽打进来。门口,矗立着一片深沉的、近乎凝固的阴影。
雨水顺着来人身上玄色绣金的龙纹大氅急速流淌,在脚边积成一小片水洼。他很高,
身形挺拔如松,即使隔着雨幕,也能感受到那股久居人上、睥睨众生的迫人气势。
雨水顺着他轮廓深刻、此刻却苍白得有些骇人的下颌线条滴落,额发湿透,
紧贴着饱满的额头,更显得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
锐利得能刺穿人心。只是那眼底深处,翻涌着难以掩饰的焦躁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戾气。
他身后,影影绰绰站着几个同样被雨水浇透、穿着内侍服饰的人,如同沉默的剪影,
大气不敢出。冷宫的死寂被彻底撕碎,只剩下狂风骤雨的喧嚣和门板落地后空洞的回响。
沈清秋的脊背在门被踹开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像一张骤然拉满的弓。
但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手中穿针引线的动作。那根被她用烧酒反复浸泡过的兽筋线,
正稳稳地穿过一个躺在青石板上的小太监腹部那道狰狞翻卷的伤口边缘。
她的手指稳定得可怕,针尖每一次刺入、穿出、拉紧,都精准得如同精密的仪器,
带着一种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冷酷的专注。雨水顺着她额前几缕散落的碎发滴落,
滑过她沾了些许泥污却依旧清丽沉静的侧脸。“听说你会治病?
”门口那浸透了雨水的冰冷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砸在湿冷的空气里,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种濒临失控边缘的急迫。沈清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捏着针尾,
手腕灵巧地一翻,一个漂亮利落的结便打好了。她这才拿起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湿布,
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上沾染的血迹。动作从容,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然后,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门口那尊煞神身上。隔着瓢泼的雨幕,
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秋的潭水,映着对方被雨水冲刷得狼狈却依旧锋利的轮廓,
却没有丝毫涟漪。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哗哗的雨声,
带着一种奇异的、公事公办的淡漠:“排队挂号,诊金黄金十两。急症另加五两。”死寂。
死寂瞬间吞噬了所有声音,连狂暴的雨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压低了分贝。
门口那玄色的身影猛地一僵,仿佛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狠狠掼了一拳。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里,翻涌的焦躁和戾气瞬间凝固,
随即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和勃然升腾的暴怒取代。
他周身那股属于帝王的、无形的威压骤然爆发开来,如同实质的冰寒风暴,
让身后几个内侍齐刷刷地打了个寒噤,头埋得更低,恨不能把自己缩进泥水里去。
“你——”皇帝萧彻的薄唇翕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冰冷的单音,胸膛剧烈起伏,
玄色大氅上的雨水被震得簌簌滑落。
他死死盯着庭院中央那个背对着他、仿佛刚才只是随口报了菜价的女人,
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这冷宫弃妇,竟敢……竟敢如此?!“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从萧彻的喉间溢出,比这冰冷的雨水更刺骨。他猛地抬步,
玄色镶着金线的厚底宫靴重重踏入庭院浑浊的泥水坑中,溅起一片污浊。
高大的身影挟带着风雨和雷霆之怒,几步就跨到了那简陋的石台前。阴影当头罩下,
浓重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他俯视着沈清秋,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锋,
刮过她沾着雨水和些许泥污的侧脸,
刮过她那双依旧专注于手中针线的、稳定得令人心头发寒的手。那眼神里,有帝王的震怒,
有被冒犯的暴戾,更深处,
却翻滚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荒谬处境逼出来的疯狂。“沈清秋,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裹着冰渣和血腥气,
砸在沈清秋的耳膜上,“朕的耐心有限。你最好立刻、马上、收起你那套装神弄鬼的把戏,
跟朕走!”最后一个字落下,带着不容抗拒的斩钉截铁。
他身后的内侍总管福安几乎要哭出来,拼命朝沈清秋使着眼色,
那意思是“祖宗您快服个软吧!”然而,沈清秋只是微微偏了下头,
避开了萧彻喷在她额发上的灼热气息——那气息里,除了愤怒,还带着一种病态的高热。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石台上那个小太监缝合完毕的伤口,只是用手中那把薄如柳叶的小刀,
精准地挑断了最后一根线头。“装神弄鬼?”她终于抬起了眼,
目光平静地迎上萧彻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
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挑衅的弧度,
“陛下是指太医院那些用符水、用雄黄酒、用朱砂画符的‘正经’法子?
还是指他们连病患口水飞沫能传毒都搞不明白的‘博大精深’?”她的声音不高,
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刺破了萧彻强撑的帝王威仪,也刺破了这风雨欲来的僵持。“他,
”沈清秋用刀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石台上昏迷的小太监,“一个时辰前抬进来,高热,寒战,
呕吐,腋下、股沟有紫黑色硬块。接触过西角门暴毙的守卫。按太医院的说法,
这就是阎王爷点名要收的人,早该一把火烧了干净。”她顿了顿,
目光扫过小太监腹部那道被严密缝合的切口,“而我,
切开他腹股沟那个肿得发亮的‘阎王印’,放出里面的脓血腐肉,清理干净,再缝上。
给他用了退热的柴胡汤,加了清瘟解毒的板蓝根和黄连。现在,他高热已退,
脉搏虽弱但平稳。”她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在昏暗的天光下亮得惊人,
直直看向萧彻:“陛下,您觉得,我们两个,到底谁在装神弄鬼?谁……在草菅人命?
”萧彻的瞳孔骤然收缩。沈清秋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
一层层剥开了他强压在心底的恐惧和愤怒下,那点摇摇欲坠的、对太医院无能的认知。
他下意识地看向石台上那个气息微弱却平稳的小太监,
又猛地想起太医院院判张思邈那笃定又绝望的断言:“此乃天罚厉疫,非药石可医,
唯以符箓禳解,隔绝焚毁,方可保皇城无虞……”眼前这个女人,她切开人的身体,
放脓放血,竟真的……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荒谬!不可思议!可眼前这活生生的例子,
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混乱的思绪上。那股逼人的帝王威压,
竟在沈清秋这平静到近乎冷酷的陈述和石台上那无声的证据前,
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动摇和裂痕。愤怒依旧在眼底燃烧,
但其中开始混杂了一种更复杂的、名为惊疑不定的东西。他死死盯着沈清秋,
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被他遗忘在冷宫深处三年的女人。她身上那股沉静,那份稳定,
那种在死亡面前依旧有条不紊的掌控力……陌生得让他心惊。“诊金,黄金十五两。
”沈清秋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腔调,
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只是寻常问诊,“付现,或者陛下打张欠条。现在,请让让,
我需要洗手消毒。下一个病人还在排队。”她说着,绕过僵立如石的萧彻,
径直走向廊下那个盛着清水的木盆,拿起那块硫磺皂。萧彻站在原地,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下颌不断滴落,玄色的大氅沉重地贴在身上。他背对着沈清秋,
宽阔的肩膀线条绷得死紧,像一张拉满的硬弓,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那是一种被彻底冒犯后的狂怒,被荒谬现实冲击的混乱,
以及……一种深沉的、被逼到绝境时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孤注一掷。半晌,死寂的空气里,
响起他低沉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福安。
”一直缩在门洞阴影里、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的内侍总管福安,如同被针扎了**,
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扑到萧彻脚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奴才在!”“给她!
”萧彻猛地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死死钉在沈清秋平静洗手的背影上,那目光复杂得如同沸腾的熔岩,
混合着屈辱、愤怒和一种病态的偏执,“黄金十五两!现在!立刻!”福安吓得魂飞魄散,
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钱袋——那鼓鼓囊囊的样子显然早有准备。他哆嗦着解开系绳,
也顾不上什么体统,哗啦啦倒出一小堆黄澄澄、在昏暗雨幕下依旧闪着诱人光泽的金锭,
手忙脚乱地数出十五两,捧着,像捧着烫手山芋,跌跌撞撞地送到沈清秋旁边的木架子上。
金子砸在粗糙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沈清秋洗完手,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擦干,
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她看也没看那堆足以让普通人疯狂的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