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弃妃定江山

冷宫弃妃定江山

主角:沈清弦朱珩
作者:晏慈

第5章

更新时间:2025-09-11

乾清宫东暖阁的窗棂半掩着,午后的日光穿过糊着明纸的窗扇,在金砖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鎏金兽首香炉就摆在炕几左侧,兽首口中衔着的香篆燃到了中段,淡薄的龙涎香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慢悠悠地往上飘,绕着殿顶悬着的蟠龙井字纹藻井打了个转,才缓缓散开。

皇帝朱珩斜倚在铺着明黄绒毯的炕几后,身下的酸枝木炕几边缘雕着缠枝莲纹,被摩挲得光滑发亮。

他穿着明黄缎面的常服,衬得他本就偏白的面色多了几分清透,只是眼下那圈淡淡的青黑藏不住,连带着眉宇间都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怠。

万寿节连办了五日庆典,白日里要接受百官朝贺,宴请宗亲藩王。

夜里还得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连歇晌的时辰都被压缩到了半个时辰,饶是他正值壮年,也被这连轴转的忙碌耗去了大半精力。

他指尖按着一份关于江南漕运的奏折,目光落在奏折上“漕粮损耗过半”的字样上,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日宴会上,户部尚书颤巍巍奏请减免江南赋税时,百官那各异的神色。

有人忧心,有人观望,还有人藏着几分幸灾乐祸。

殿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他没抬头,只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抹深灰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进来,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全。

已近花甲之年的王德全,头发白了大半,只余鬓角还沾着点灰黑色,平日里总穿着一身半旧的灰布太监服,洗得有些发白,却永远浆洗得笔挺。

他垂着手侍立在炕几下方的阴影里,头低着,后背挺得笔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殿内一件沉默了几十年的老家具,不仔细看,几乎要与周围的立柱和屏风融在一起。

朱珩的目光终于从奏折上挪开,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意。

“什么事?”

王德全闻言,脚步极轻地往前挪了半步,膝盖微弯,算是行了半礼。

一方叠得整齐的明黄锦帕从王德全袖中取出,缓缓展开,里面裹着一枚云纹玉佩。

“回陛下,今早司礼监下辖的巡查内侍来报,说在冷宫那边拾到了件东西。老奴瞧着这物件眼熟,想着许是陛下从前赏出去的,不敢自专,特来呈给陛下过目。”

朱珩的目光扫过玉佩,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瞬间凝了凝,指尖从奏折上移开,伸手将玉佩捏了过来。

这枚玉佩是沈文洲任工部侍郎时,为贺他登基献上的贺礼,玉佩边角处还留着一点极浅的磕碰痕迹,是当年沈文洲献上来时,不小心摔在地上磕的。

朱珩还记得当时沈文洲吓得脸色煞白,还是他笑着打了圆场,说“玉有瑕才更显真”。

后来,他赏给了贤贵妃……。

“沈清弦……”他低声念着,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暖阁里听得格外清楚,“这东西,怎么会到你手里?”

王德全微微躬身,将巡查的内侍听到了什么,怎么从门缝下得的玉佩,一字不落的讲述出来。

朱珩的指尖在玉佩边缘轻轻摩挲,“你方才说,墙内有争执和碎裂声?她沈清弦既有力气跟人争执摔砸,怎会连应答门外询问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会偏偏把这贴身戴了这么多年的玉佩,‘不慎’遗落在门缝之下?”

王德全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胸口。

“回陛下,老奴特意问过冷宫的看守张氏。张氏说,沈淑女自从入秋后就染了风寒,病得厉害,平日里连下床都费劲,极少出声,更别说跟人争执了。所以这事儿……的确有些蹊跷。”

朱珩指尖一松,将玉佩随手扔回炕几上,“当啷”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暖阁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重新拿起那份关于江南漕运的奏折,“既是在门缝里拾得,或许真就是她不慎失落的。既已寻回,就着人送回冷宫里去,顺便告诫她一句,在里头安分些,别再惹出什么事端。”

王德全应了声“是”,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退下,而是依旧垂手站在原地,肩膀微微绷紧。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工夫,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谨慎。

“陛下,老奴今早听内侍说了这事后,心里也不安稳,就亲自去冷宫那边看了看。那冷宫的宫门是早年造的,门扉厚重得很,下缘与地砖之间的缝隙,窄得不足一指宽。寻常物件,怕是很难从里头‘不慎’滑出来。”

烛台上的烛火定在那里,只偶尔极轻地颤一下,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屏风上,一动也不动。

朱珩的目光从奏折上移开,落在炕几上那枚玉佩上。

他推开身前的炕几,站起身,明黄色的袍角拂过光洁的金砖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走到窗边,朱珩推开半扇窗,一股带着凉意的风涌进来,吹得殿内的烛火晃了晃,也吹散了些许萦绕在鼻尖的龙涎香。

“陛下,可使不得,当心着凉。“王德全劝慰。

窗外的天空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夕阳正缓缓沉下去,给远处的琉璃瓦镀上了一层残血般的红色,连带着天边的云彩都染成了橘红色,看着格外刺眼。

朱珩负着手站在窗前,目光落在那片被宫墙围起来的天空上,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在走神。

“万寿节刚过,朕记得,各地贡来的缎匹药材,还有不少堆在库里没动吧?”朱珩忽然开口,话题一下子跳到了毫不相干的事情上。

王德全愣了一下,随连忙接话,“苏杭织造上个月新进的一批软缎,颜色、料子都是上佳的,还有辽东将军送来的老山参、鹿茸,都是年份足的好东西,眼下都妥帖地存放在内务府的库房里,等着陛下吩咐。”

“你让人去库里拣一拣,”声音平稳无波,“挑那颜色素净些,料子厚实的软缎,裁两匹出来;老山参也挑一支年份久的,再配些寻常治冻疮和风寒的药材。让张文弼亲自跑一趟,把东西给她送去,顺便看看她那边……还缺些什么。”

王德全躬身,“老奴遵旨。”

“等等。”朱珩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告诉张文弼,赏东西的时候不用急着走,多留片刻,仔细看看那冷宫的门,可有异常。朕要知道,那枚玉佩,究竟是怎么从那扇门里出来的。”

王德全心里瞬间明白了,沈清弦怕是要被陛下重新记挂在心上了。

“老奴明白,这就去吩咐张文弼。”说完,他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暖阁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朱珩走回炕几旁,重新拾起那枚玉佩。

“沈清弦……”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很轻。

朱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宫殿的重重阻隔,望向西边那处被遗忘的冷宫角落。

“朕倒真是小瞧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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