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将水杯递给我，杯壁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

我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

脑子里飞速转动。

卫烬这颗棋子，必须牢牢抓在手里。

他不仅是北凉的王爷，更关键的是，上一世，他花了整整八年时间，在宫里安插了无数眼线，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

这个情报网，连身为皇帝的顾衍到死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莲碧瑶那个蠢货，为了铲除异己，无意中发现了卫烬的身份，才让顾衍起了杀心。

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

卫烬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情报网，却成了压垮顾衍的最后一根稻草，引得邻国来犯，里应外合。

大燕的江山，从那时候起，就开始摇摇欲坠。

这一世，我要让这个情报网，为我所用。

“阿澈？”顾衍见我一直沉默，又开了口，“还在想什么？”

我放下水杯，对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依赖和羞涩的笑。

“我在想，能嫁给殿下，真好。”

这是上一世，我发自内心说过的话。

现在再说出口，只觉得无比讽刺。

顾衍显然很受用，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将我揽进怀里。

“傻话。能娶到你，才是我顾衍的福气。”

他抱着我，手指在我背上轻轻摩挲。

动作很温柔，气息也很缱绻。

可我却感觉自己像被一条毒蛇缠住了，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

我闭上眼，任由他抱着。

心里却在默数。

一，二，三。

果然，刚数到三，就听到他状似无意地提起。

“对了，阿澈，岳父大人最近……身体可好？边境战事吃紧，他一人镇守，着实辛苦。”

来了。

这么快就忍不住，开始打探我父亲的兵权了。

前世的我，就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子。

他稍微对我温柔一点，我就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父亲手里的兵符，就是我亲手偷出来，送到他手上的。

我害死了我的父亲，害死了整个姜家。

这一世，休想。

我装作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仰起头，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父亲身体硬朗着呢。他还说，等殿下您登基了，他就解甲归田，再也不管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了。”

我故意把“登基”两个字咬得很重。

顾衍的眼神闪了闪。

他抱着我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阿澈，慎言。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嘴上这么说，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野心，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哦。”我乖巧地点点头，把头埋进他怀里，“我记住了。”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天真好掌控的姜澈。

这样最好。

我越是表现得愚蠢，他就越是放松警惕。

这一夜，我假装体力不支，早早睡下。

顾衍也没有勉强我。

我知道，他心里装着别人，对我这个将军之女，只有利用，没有半分情意。

正好，我也嫌他脏。

第二天一早，按规矩要进宫给皇后请安。

路上，我看到卫烬跟在顾衍的轿子旁，低着头，沉默地走着。

我让人放慢了速度，与他并行。

“昨晚，想清楚了？”我隔着轿帘，淡淡地问。

他的脚步没停，头也没抬，只是声音压得极低。

“王妃想要奴才做什么？”

他没再否认。

这就说明，他选了和我合作。

一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很简单。”我看着自己手指上鲜红的蔻丹，“我要你，成为顾衍最信任的掌事太监。他说的每一句话，见的每一个人，我都要知道。”

“这不难。”卫烬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但他生性多疑，想成为他的心腹，需要时间。”

“时间，我有的是。”我轻笑一声，“而且，我还会帮你。”

“你缺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对你另眼相看，并且离不开你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会来了。”

我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卫烬也没有再问。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到了皇后的凤仪宫，各宫的妃嫔和皇子王妃们都已经到了。

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莲碧瑶。

她今天穿了一身素雅的白裙，未施粉黛，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看上去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她是顾衍的表妹，寄养在宫里，从小就跟在顾衍**后面。

顾衍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被别的皇子欺负，受了很多委屈。

所以，他对她，总是多一份怜惜和愧疚。

前世，就在今天，请安结束之后。

莲碧瑶会故意“不小心”撞到我，然后摔倒在地，当场“晕”过去。

太医赶来，诊断出她“怀有身孕”，又“气息不稳，有流产之兆”。

而我，就成了那个因为嫉妒，而对怀有皇嗣的表妹下毒手的恶毒王妃。

虽然最后因为没有证据，这件事不了了之。

但顾衍看我的眼神，从那天起，就彻底变了。

他觉得我心胸狭隘，善妒狠毒。

而莲碧瑶，则因为“受了委屈”又“险些失子”，让顾衍对她的愧疚达到了顶峰。

好一出精彩的戏码。

只可惜，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如愿了。

我看着莲碧瑶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