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抚过喉间伪装的凸起轻笑:“儿臣李昀,父皇不认得么?
”>皇帝看着我与昭华如出一辙的眼神,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龙椅。>当夜,
北境军饷贪墨的密报连同半块烧焦的凤凰玉珏被呈上御案。>他颤抖着翻开账簿,
每一页朱批都是昭华公主的笔迹。>“这江山,你坐得安稳么?
”——最后一页的血字灼穿了他的眼。---“父皇……不认得儿臣李昀了么?
”清朗平静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琉璃珠,一颗颗砸在死寂的御书房金砖地上。
那指尖抚过喉结的动作,缓慢、清晰,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挑衅,在昏黄的宫灯下纤毫毕现。
皇帝李乾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余下一片骇人的惨青。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李昀那张清俊平静的脸,
试图从那上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一丝一毫属于“李昀”这个塞外归来的、他本该陌生儿子的痕迹。然而,没有。
只有那双眼睛。沉静、漠然,深处燃烧着幽冷的火焰,
像极了记忆深处那个被烈火吞噬的身影!像极了他午夜梦回时,
偶尔掠过心头、却被他强行驱散的惊鸿一瞥!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勒得他几乎窒息。荒谬绝伦的念头疯狂滋生——不!不可能!那孩子……早就烧成了灰!
是他亲眼……不!是那场该死的大火!是野狗!“你……”李乾的嘴唇剧烈颤抖着,
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龙椅扶手,指关节泛出森白,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
“滚……给朕滚出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咆哮,
带着帝王的狂怒和一种被窥破心底最阴暗角落的狼狈。李昀脸上那抹冰冷的笑意加深了些许,
他依言,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恭谨,脊背却挺得笔直如松。他没有再看暴怒的皇帝一眼,
也没有看一旁静立如水、目光深沉的国师谢珩,只是微微躬身,然后转身,
玄色的袍角在转身时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一步步走向殿门。逆着光,那清瘦挺拔的背影,
在巨大的殿门阴影中,竟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孤绝。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隔绝了御书房内那令人窒息的、混合着帝王狂怒与隐秘恐惧的气息。殿内死寂良久。
李乾瘫坐在龙椅上,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方才那瞬间的惊骇和失控,
耗去了他巨大的心力。“妖孽……”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定是妖孽作祟……”他猛地转向谢珩,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国师!
你告诉朕!那到底是谁?!他是不是……是不是……”谢珩微微垂眸,
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他清朗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却又不容置疑:“陛下息怒,龙体为重。三殿下李昀,乃是陛下亲封的皇子,
有宗牒玉牒为证,有北境守将及当年随行宫人为凭。其言行举止,虽有桀骜之处,
却并无逾矩妖邪之实。陛下今日……怕是忧思过甚,为祭礼**及皇子之争所扰,心神激荡,
一时……看差了。”他巧妙地避开了李乾未出口的惊世骇俗的猜测,
将一切归咎于皇帝的“心神激荡”和“看差”。这看似开脱的话,却像一盆冷水,
让李乾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下来。
是啊……宗牒玉牒……北境守将……随行宫人……这些都是铁证。一个死了三年的人,
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了皇子?这太荒谬了!定是朕……被那**和逆子们气的!
一定是这样!李乾剧烈地喘息着,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但那双酷似昭华的眼睛,
那抚喉的动作,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了他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国师……”李乾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弱,“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你……退下吧。”“臣遵旨。”谢珩躬身行礼,姿态恭谨如初。他转身,
月白的道袍拂过冰凉的金砖地面,无声地离开了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隐秘风暴的御书房。
***静思苑的夜,比往日更加死寂,仿佛连风都绕道而行。
庭院里的杂草在月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黑影。正殿内,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李昀没有睡。
她褪去了宽大的亲王常服,只着一身素白中衣,坐在窗边的矮榻上。
左手的伤口被重新仔细包扎过,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口那团烧灼了三年的冰焰。
窗棂被极轻地叩响,三长两短。福海如同鬼魅般闪身进来,
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他手中捧着一个不起眼的、沾着些许新泥的油布包裹,包裹不大,却沉甸甸的。“殿下,
东西……取到了。”福海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
将油布包裹轻轻放在李昀面前的矮几上,“在……在老地方。埋得很深,裹了三层油布,
外面还套了瓦罐。”李昀的目光落在那个油布包裹上,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锋。
她没有立刻去碰,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那包裹里藏着足以焚烧一切的业火。
“确定没人发现?”她的声音很轻。“老奴亲自去的,子时三刻,西角门当值的是咱们的人。
一路避着巡夜的侍卫,万无一失。”福海肯定道,随即脸上又涌起刻骨的恨意,
“张全那个狗奴才!当年贪了殿下多少东西,竟把这么要命的物件也昧下了!
活该他被野狗拖去吃了半截身子!”李昀没有理会福海的咒骂。她缓缓伸出手,
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颤,解开了油布包裹上缠绕的麻绳。一层,两层,三层。
油布被揭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半块玉佩。玉质本是上乘,
却被烈火焚烧得焦黑变形,边缘呈现出一种融化的狰狞感。然而,
那残存的、未被火焰完全吞噬的纹路,却依旧清晰可辨——一只浴火展翅的凤凰!
虽然残缺不全,但那昂首的姿态,那被烈焰舔舐过的翎羽,透着一股惨烈而决绝的悲壮。
这正是当年昭华公主从不离身的凤凰玉珏!象征着大梁嫡长公主身份的无上荣光!如今,
只剩下这半块残躯。另一样东西,是一本厚厚的账簿。封面是普通的蓝布,边缘磨损得厉害,
显然被频繁翻阅过。但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李昀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半块焦黑的凤凰玉珏上。
指尖轻轻拂过那粗糙、焦灼的表面,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的温度。
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直抵心脏最深处,将那团冰焰催动得更加幽冷。然后,
她拿起了那本账簿。翻开。里面的字迹,工整、清秀,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娟秀笔锋,
却又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条理。一笔一划,
清晰记录着时间、地点、人物、银两数目、经手人……一条条,一桩桩,触目惊心!
北境军饷!从朝廷拨付,到层层盘剥,最终流入某些人囊中的路径,被这清秀的笔迹,
冷酷无情地勾勒出来!这不是普通的账簿。这是昭华公主,当年在冷宫中,
凭着零星的信息和过人的心智,一点一滴拼凑、推演出来的!是她用生命最后的光阴,
为自己、为母后,埋下的复仇火种!李昀一页一页地翻着,动作很慢。
油灯昏黄的光晕落在纸页上,也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她的眼神专注而冰冷,
如同在审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证物。只有那捏着纸页边缘的、缠着白布的手指,
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着,泄露了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当翻到最后一页时,
她的动作顿住了。那一页,没有记录任何账目。只有一行字。用朱砂写就,殷红刺目,
力透纸背,带着一股倾尽灵魂的恨意与诅咒,
灼烧着每一个看到它的人的眼睛:**“这江山,你坐得安稳么?”**落款处,没有名字。
只有一个同样用朱砂勾勒的、小小的、被火焰缠绕的凤凰印记!与那半块焦黑的玉珏,
遥相呼应!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一下,在墙壁上拉长了她孤寂的影子。
福海屏住了呼吸,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行血字,胸膛剧烈起伏,恨意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
李昀静静地注视着那行字,许久,许久。她缓缓抬起右手,
指尖蘸了一点旁边砚台中早已干涸的墨迹,轻轻摩挲着。然后,她将带着墨痕的指尖,
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按在了那行血字旁边空白的边缘。
一个清晰的、带着墨色的指纹印记,留在了纸上。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
一个跨越了三年生死、带着血与火归来的印记。她合上了账簿。
将账簿与那半块焦黑的凤凰玉珏,重新用油布仔细包裹好。“福伯,”她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