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比维修车间更暗,只有靠近角落的一盏应急灯散发着极其微弱、几乎被黑暗吞噬的黄色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汽油味、橡胶轮胎加热后的焦糊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的香水味。那是江柠惯用的牌子,此刻却像毒气一样钻进纪燃的鼻腔。
他站在黑暗里,像一尊冰冷的石像,只有握着加长扳手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目光如同锥子,死死钉在车库深处那个监控探头上。小小的,黑色的,镜片在微光下反射着一点幽冷的亮光。就是它,忠实地记录下了几个小时前那令人作呕的一幕。
纪燃动了。
他没有走向那个探头,而是脚步沉稳地转向车库另一侧。那里停着一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流畅嚣张的线条在昏暗中像一头蛰伏的猛兽。这是周子骞的玩具。
他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旁。车窗贴了深色的膜,几乎看不清里面。纪燃抬脚,“哐”地一声,狠狠踹在驾驶座的车门上。巨大的声响在封闭的车库里炸开,金属剧烈凹陷、扭曲的刺耳噪音撕扯着空气。警报器瞬间被触发,尖锐凄厉的蜂鸣声疯狂地尖叫起来,红光急促闪烁,把周围染上一片血色。
纪燃面无表情,仿佛那刺耳的噪音和闪烁的红光根本不存在。他举起手里的加长扳手,金属的冷光在警报灯下闪过。扳手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如同打桩机一般,狠狠砸向引擎盖中央那个象征着昂贵与身份的银色飞翼车标!
“咣——!!!”
震耳欲聋的巨响!
坚固的车标连同下面的金属引擎盖,瞬间被砸出一个巨大的、狰狞的深坑!金属哀鸣,碎片四溅。警报器的尖叫更加疯狂,几乎要刺破耳膜。
一下,又一下!
扳手凶悍地挥舞着,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金属凹陷碎裂的恐怖声响。引擎盖严重变形,挡风玻璃被震出蛛网般的裂痕,昂贵的车身在暴力中迅速变成一堆扭曲的废铁。警报的红光疯狂闪烁,映照着纪燃挥动武器的侧影,冷酷、精准,带着摧毁一切的暴戾。
就在这时,车库深处那扇通往别墅内部的隔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条缝。
“操!谁他妈…搞我车?!”一个含糊不清、带着浓浓醉意的男声响起,充满了暴躁和被打扰的不耐烦。
周子骞。只穿着一条松垮的睡裤,赤着上身,揉着惺忪的眼睛,脚步虚浮地探出半个身子。他显然被眼前自己爱车被砸的惨状和持续的警报声惊呆了,醉意瞬间醒了大半,但怒火立刻顶了上来。待看清黑暗中持着扳手、如同煞神一般的纪燃时,他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变成了难以置信。
“纪…纪燃?”周子骞看清来人,酒意似乎又涌了上来,脸上惊愕褪去,反而挂上了一丝被冒犯的轻蔑和尚未消退的得意,“**疯了?大半夜跑我这儿发什么神经?知道这车多少钱吗?**赔得起吗?!”他往前踉跄了两步,指着面目全非的跑车,唾沫星子横飞。
纪燃停下了挥舞扳手的动作,转过身。他的脸大半隐在车库昏暗的光线里,只有那双眼睛,在警报闪烁的红光下,亮得像是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周子骞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深处却翻涌着让周子骞瞬间汗毛倒竖的暴戾。
周子骞被那目光慑得一窒,嚣张的气焰莫名矮了一截,但酒精和富二代的骄横支撑着他。“看…看什么看!不就开个玩笑吗?你老婆自己玩得也挺开…啊!”
他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锯在纪燃的神经上。
扳手的破风声比刚才砸车更凌厉!没有砸向周子骞,而是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他刚刚推开的、厚重的隔音木门门框上!
“嘭!!!”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头发颤的巨响!门框处的木质瞬间炸裂开一个大豁口,碎木屑混合着粉尘在红光中弥漫开来!门板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向后猛地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发出**。
周子骞吓得魂飞魄散,酒彻底醒了,尖叫着下意识往后猛退一步,绊到门槛,狼狈地跌坐在别墅内侧的地毯上。他看着那被砸裂的厚重门框和纪燃手中那柄闪着寒光的凶器,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剩下惊恐的喘息。
纪燃拎着扳手,一步一步,踏着地上的碎木屑,朝他走来。军靴踩在地面的声音,在警报的间歇里,清晰得如同丧钟。
“玩?”纪燃的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骨头。他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二句话,音量不高,却压过了凄厉的警报,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冻结的平静,“谁他妈跟你玩了?”
他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毯上、抖如筛糠的周子骞。警报的红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那双眼睛,黑沉得如同深渊。
周子骞的瞳孔因极度恐惧骤然收缩,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修车工,而是一头被彻底激怒、择人而噬的凶兽。他想爬起来逃跑,手脚却软得不听使唤。
纪燃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扳手。扳手尖端残留的银色车漆碎屑和木屑混合着,在红光下像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