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衍在办公室里盯着那扇门，足足有五分钟。

空气凝滞，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王总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的肥肉尴尬地抖动着，试图说点什么缓和气氛：“陆总，这……林秘书今天是不是……”

“出去。”

陆时衍的声音不高，却像裹着冰碴，瞬间将王总所有的话冻了回去。

王总如蒙大赦，几乎是踮着脚尖，飞快地溜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陆时衍一个人。他猛地抬手，将桌上的万宝龙钢笔狠狠掼了出去！笔身撞在厚重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零件和墨水四溅开来，在浅色的墙纸上留下狰狞的痕迹。

“完了？”他低语，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我允许了吗？”

他按下内部通话键，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更显森寒：“李助理，进来。”

穿着灰色西装、一丝不苟的李特助立刻推门而入，对墙上的墨迹视若无睹，微微躬身：“陆总。”

“三件事。”陆时衍语速极快，“第一，立刻冻结林知夏名下所有银行卡、信用卡，包括她以个人名义办理的任何金融产品。第二，联系物业，把她现在住的那套公寓门锁最高权限密码改掉，只保留我的。第三，”他顿了顿，眼神锐利，“查一下她父亲，林国栋，五年前的所有资料，尤其是和宸星、和我叔叔陆振雄有关的，我要知道细节。”

李特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立刻应道：“是，陆总。那林秘书的个人物品……”

“她哪来的个人物品？”陆时衍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偏执的占有欲，“那套公寓里的一切，包括她，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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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林知夏回到了位于市中心高级公寓的“家”——陆时衍名下的产业，她住了五年的地方。

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走进卧室，拖出那个放在衣帽间最角落、积了层薄灰的旧行李箱。这是她五年前带来的唯一一件大行李。

她动作迅速地开始收拾。只拿属于自己的东西：几件基础款的内衣，几本专业书籍，一个有些年头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小巧的、上了锁的木盒子——里面装着一些关于父亲的旧物，包括那枚她视若生命的袖扣的拓印图样。至于满衣帽间的高定套装、名牌包、珠宝首饰，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当她拉上行李箱拉链，准备离开时，发现公寓的智能门锁面板闪烁着红光——权限错误。

她试了几次，甚至输入了最初的备用密码，无一例外，全部失效。

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动作真快。

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搬家公司或者开锁师傅，却发现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尝试连接公寓Wi-Fi，密码已被更改。

她被彻底困住了。像一只被突然掐断所有对外联系通道的，金丝雀。

怒火夹杂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城市的灯火璀璨而冷漠。她将微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试图让自己冷静。

就在肌肤接触玻璃的瞬间，零碎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记忆片段】

深夜。窗外也是这样的灯火。陆时衍独自一人站在这个位置，背影罕见的有些孤寂。他手里拿着一个相框（林知夏认出那是她入职时拍的工牌照），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站了许久。

另一个夜晚。他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却暗着。他只是盯着她卧室门的方向，眼神复杂，像是困惑，又像是……挣扎。

林知夏猛地收回手，心脏不受控制地悸动了一下。这些片段让她更加混乱。他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连甜枣都没有，只是些她无意中窥见的、他不想为人知的侧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电子锁开启的“嘀”声。

林知夏豁然转身。

陆时衍走了进来，随手将车钥匙扔在玄关柜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下班回家。他已经换下了西装，穿着深灰色的羊绒衫和休闲长裤，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却多了几分居家的压迫感。

他扫了一眼客厅中央的行李箱，眼神一暗，随即目光落在林知夏苍白的脸上。

“准备去哪？”他走到沙发边，姿态闲适地坐下，仿佛自己才是这里唯一的主人。

林知夏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陆时衍，非法囚禁是犯法的。”

陆时衍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幼稚的言论：“犯法？这栋公寓在我的名下，我回自己家，有什么问题？至于你，”他上下打量她，“我只是在挽留我即将违约的‘员工’。”

“合同到期，不存在违约。”

“我说有，就有。”陆时衍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份文件，将屏幕转向林知夏，“看看这个。”

林知夏目光扫过屏幕，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她好友苏晴经营的、一家小型设计公司的内部财务报告，上面清晰地显示着资金链断裂的风险，以及……宸星资本即将介入的“投资”计划。

“苏晴的公司，撑不过下个月。”陆时衍的声音平静而残酷，“只要你留下，签下新的五年合同，我可以立刻让宸星资本给她注资，条件优厚。反之……”他顿了顿，收起手机，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我不介意让这家小公司，成为宸星拓展新业务时，一个微不足道的……垫脚石。”

林知夏浑身发冷，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失望。她看着眼前这个她潜伏了五年、也曾有过瞬间心动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陆时衍，”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你除了会用你在商场上学来的这些威胁、控制的手段，还会什么？这就是你所谓的‘挽留’？”

陆时衍被她眼中的失望和嘲讽刺了一下，心头无名火起。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将她笼罩。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挽留？！”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失去了惯常的冷静，“这五年，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地位、金钱、生活，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你现在告诉我‘完了’？林知夏，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木质香。林知夏被迫仰头看着他，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怒意，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你的‘喜欢’，”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太沉重了，陆时衍，我承受不起。”

说完，她不再看他，目光转向玄关处那个装饰用的仿古陶瓷花瓶。刚才触碰玻璃时看到的片段里，似乎有他某次醉酒回来，习惯性地把备用钥匙……

她趁陆时衍因她的话而怔住的瞬间，猛地侧身，伸手探入那个花瓶冰凉的内部。指尖果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金属物——正是那把几乎被遗忘的备用钥匙！

陆时衍反应过来，脸色骤变，伸手欲拦：“你！”

但林知夏的动作更快！她抽出钥匙，毫不犹豫地**锁孔，用力一拧——

“咔哒。”

门开了。

室外带着微尘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与她身后那个精致却冰冷的牢笼截然不同。

她没有回头，拉起行李箱，迈出了那道门槛。

“陆时衍，别再跟着我。否则，我不介意让王总和陆振雄知道，我已经看到了五年前天台上的真相。”

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冷静而充满威胁，然后，是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远。

陆时衍僵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门口，耳边回荡着她最后那句话。

天台……真相……

她知道了？她怎么会知道？！

一种比之前更甚的恐慌，混合着巨大的疑惑和某种被剥离重要之物的空虚感，将他牢牢钉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