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空无一人的出租屋，林周没有开灯。
他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霓虹灯刺痛了眼睛。
愤怒、屈辱、不甘……种种情绪在胸中翻涌，最后都化为一声冷笑。
王振国，你真以为我林周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三年来，他早就看透了这家公司的本质。
王振国口蜜腹剑，喜欢画大饼，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是他的拿手好戏。
公司里裙带关系严重，真正干活的人拿不到好处，会拍马屁的反而升职加薪。
林周不是没想过走。
但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利益最大化的机会。
没想到，王振国亲手把这个机会送到了他面前。
既然撕破了脸，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林周打开电脑，幽蓝的屏幕光照亮了他冷静的脸。
桌面上，一个加密的文件夹被他双击打开。
里面是三个子文件夹。
【客户A类】、【客户B类】、【客户C类】。
这三年来，他经手的每一个客户，所有的联系方式、合作细节、需求偏好、甚至客户负责人的个人喜好，都被他分门别类，整理得清清楚楚。
这才是他最大的底牌。
王振国以为他给的平台很重要？
错。
在这个行业，客户才是王道。
谁掌握了客户，谁就掌握了话语权。
林周负责的客户，占据了公司将近一半的业务量。
其中，A类客户，那几个年消费千万级别的大单，更是公司的命脉所在。
而这些大客户的负责人，早就被林周处成了“朋友”。
他不仅仅是和他们谈工作。
客户负责人老张的儿子要上重点初中，是林周托关系找的门路。
客户总监刘姐的爱犬丢了，是林周陪着她调监控、贴寻人启事，熬了两个通宵才找回来的。
新锐品牌方的老板小马创业初期资金紧张，是林周自掏腰包请他吃饭，给他分析市场，帮他对接资源。
这些，王振国都不知道。
他只看得到报表上冷冰冰的数字，却看不到数字背后，林周用时间和心血建立起来的人情网络。
现在，是时候动用这张网了。
林周点开【客户A类】文件夹，找到了老张的微信。
他没有立刻发消息，而是先浏览了一遍和老张所有的合作记录和聊天记录。
他要确保自己接下来的每一步，都精准无误。
另一边，年会现场。
林周的拂袖而去，让王振国彻底下不来台。
他强撑着笑脸结束了年会，一回到办公室，就把最喜欢的紫砂壶摔了个粉碎。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王振国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一个黄毛小子，给了他两年好脸色，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离职？他以为他是谁？离了他公司就不转了？”
秘书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递上一杯热茶。
“王总，您消消气。林周他……他就是年轻气盛。”
“气盛？”王振国一把推开茶杯，怒吼道，“我看他是翅膀硬了，想单飞！”
“他以为那些客户是他自己的？笑话！没有公司的平台，那些客户会看他一眼？”
王振国越想越气。
“给我发个全公司通告！就说林周因个人品德问题，被公司开除！他负责的所有业务，暂时由副总监张超接管！”
“还有，给他办离职，一分钱补偿都别给！让他净身出户！”
“是，王总。”秘书连忙点头。
“等等！”王振国又叫住他，“法务部呢？给我告他！就告他恶意损害公司名誉！”
他要让林周知道，得罪他王振国的下场。
他要让整个行业都知道，他林周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看以后谁还敢用他！
王振国发泄一通后，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靠在老板椅上，冷笑一声。
一个销售而已，走了就走了，明天再招一个就是。
至于客户，他不信那些老总会为了一个离职的业务员，放弃和公司的稳定合作。
他拿起手机，想给几个大客户的负责人打个电话，安抚一下。
还没等他拨出去，手机就响了。
是公司最大的客户，华泰集团的老总，张总。
王振国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接起电话。
“哎呀，张总，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电话那头，老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
“王总，我听说，你们把林周给开了？”
王振国心里一突。
消息传得这么快？
“张总，您听我解释，不是开除，是他自己……”
“我不管他是怎么走的。”老张直接打断了他，“我只问一句，我们华泰和你们公司的合作，以后不是林周负责了，对吗？”
“呃，是的。我给您安排了我们更资深的副总监张超，能力绝对没问题，您放心……”
“不用了。”
老张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王总，我们和贵公司的合作，到此为止吧。”
“后续的收尾工作，我会让法务和你们对接。”
“从下个季度开始，我们华泰的所有业务，会全部转给林周。”
王振国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张……张总？您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一个林周，您要放弃我们两家公司这么多年的合作？”
他无法理解。
华泰集团一年的单子，价值三千万！
是公司的绝对支柱！
“王总，你可能没搞懂。”老张在那头冷笑一声，“我们合作的，从来都不是你那个破公司。”
“我们合作的，是林周。”
“他这个人，我们信得过。至于你……呵呵。”
电话被挂断了。
王振国握着手机，手脚冰凉。
他还没从这个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手机又响了。
是第二大客户，刘总。
王振国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
他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他颤抖着接起电话。
“刘……刘总？”
“王振国，**的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把小林给逼走了？”电话那头传来刘姐愤怒的咆哮。
“我告诉你，老娘的业务只认小林！他去哪，我的单子就跟到哪！”
“从今天起，我们和你的合作，断了！”
“嘟……嘟……嘟……”
第三个电话。
第四个电话。
……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王振国的心上。
全都是公司最重要的A类客户。
他们的说辞惊人地一致。
——我们只认林周。
——他走了，合作终止。
短短半个小时，公司70%的业务量，就这么凭空蒸发了。
王振国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他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却没想到，林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挖空了他公司的地基。
他抢走了林周的80万。
林周却带走了他价值近一个亿的客户资源。
这不是离职。
这是釜底抽薪！
王振国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衬衫。
他猛地抓起手机，找到林周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要挽回！
他必须挽回这一切！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林周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喂？”
“林周！你……你到底想干什么！”王振国色厉内荏地吼道。
林周轻笑一声。
“王总，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在年会上逼我捐款的时候，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说，没有公司，我什么都不是吗？”
“现在，我想让你看看，到底是谁，离了谁活不了。”
王振国呼吸一滞。
他放缓了语气，几乎是在哀求。
“林周，阿周……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
“你回来吧！那80万，我不仅给你，我再给你加20万！100万！不，200万！”
“只要你回来，把客户带回来，一切都好说！”
“我给你升职，让你当副总，怎么样？”
林周听着电话那头王振国卑微的声音，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王总。”
他淡淡地开口。
“你知道吗，就在你给我打电话之前，我已经注册好了自己的公司。”
“公司名字我都想好了。”
“就叫‘新诚’。”
“新的诚信。”
王振国如遭雷击。
他明白了。
林周根本就没打算给他任何机会。
从他被逼捐的那一刻起，林周就已经规划好了一切。
“你……”王振国气得说不出话来。
“哦，对了。”林周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忘了告诉你，我公司的启动资金，就是你‘送’给李娟的那80万。”
“李娟刚才联系我了，说这笔钱她受之有愧，已经全额转给了我。”
“她说，她宁愿去借高利贷，也不想拿这种昧良心的钱。”
“王总，你看，连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都比你懂什么叫‘道义’。”
王振国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不仅失去了客户，失去了员工，还成了整个事件里，唯一的小丑。
林周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
他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旧的篇章，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