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手机屏幕亮起，是部门群的消息。老板张强发了个红包，

上面写着“庆祝李梅拿下宏远项目”。底下跟着一串整齐的“恭喜梅姐”、“梅姐牛逼”。

我手指划过去，心里没什么波澜。宏远那个单子，最初是我跟进的，

熬了三个通宵做的初步方案，客户很满意。后来张强说李梅更有经验，让她接手去深化，

功劳自然也就成了她的。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我习惯了，反正就是份工作，混口饭吃。

刚放下手机，内线电话就响了，是张强秘书小林，声音甜得发腻：“王哥，

张总让你来他办公室一趟。”“好，马上。”我起身，

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有点发白的衬衫领子。工位对面，

李梅正端着一杯刚磨好的手冲咖啡，小指翘着，看到我，嘴角弯了弯，

那笑容说不清是客气还是别的什么。推开总经理办公室厚重的木门，

张强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面前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他四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手腕上那块表，估计能顶我一年工资。“王卓啊，来，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语气是难得的和蔼。我心里咯噔一下，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个事，得跟你商量一下。

”他给我倒了杯茶，金黄色的茶汤散发着清香，“上次那个‘悦容’品牌的推广方案，

出问题了。”悦容？我想起来了，一个月前的一个小项目，当时张强为了抢时间，

没完全按照客户确认的流程走，简化了几个环节。“客户那边投诉，说我们流程违规，

导致他们市场部内部受到了质疑。现在要求我们赔偿，并且追究责任。”张强慢悠悠地说着，

眼睛看着我。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这个项目，当初是你主要负责跟进的，对吧？

”他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一声磕碰。我心里一股火猛地窜上来，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我负责跟进？明明是他为了赶工，直接跳过了几个必要的确认步骤，我当时还提醒过他，

他说没问题，他心里有数。“张总，悦容的项目，流程上的简化，

是您当时…”我试图提醒他。他摆摆手，打断我，脸上还是那副和煦的笑容：“王卓啊，

我知道你工作一直很认真。但这次，客户咬定是我们的操作失误。公司需要给外界一个交代。

你还年轻，又是老员工，暂时承担一下这个责任，对外就说是因为你的疏忽，操作不当。

内部处理嘛，就是扣你这个季度的奖金，做个检讨。等风头过去了，我给你补回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扣掉的不是我的血汗钱，而是几张无关紧要的纸片。

我那点可怜的奖金，还要付房租，还要给老家寄钱。“张总，这…”我喉咙发干，想争辩，

但看着他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话又堵在了嗓子眼。我能说什么？说他撒谎？证据呢？

当时只有我们两个在沟通。闹翻了，工作丢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就这样吧。

”他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我，“这是情况说明，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个字。

回头在部门会议上，你主动做个检讨，姿态放低一点。”我接过那张薄薄的纸，

感觉有千斤重。上面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头上，用词精准，逻辑严密，

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我拿着笔，手指有些僵。签了，这个锅就算是我背稳了。“王卓，

”张强的声音带着点压迫感，“公司培养一个员工不容易，要懂得感恩。而且，

你家里情况我也知道，不太好吧？稳定最重要。”他提到了我的家庭，这是我最大的软肋。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在碎裂。“好，去吧。下午开会记得。”他满意地拿回文件，重新靠回椅背，

端起了他的茶杯。我走出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充斥着茶香和虚伪气息的空间。

工位区依旧忙碌，键盘声、电话声、低语声混杂在一起。

没人注意到我刚刚签下了一份“认罪书”。李梅抬头看了我一眼，很快又低下头，

仿佛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下午的部门会议，我站在前面，照着那份“情况说明”念，

声音干巴巴的。底下同事们表情各异，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有事不关己的。

张强坐在主位，时不时补充两句，什么“年轻人要吸取教训”、“公司制度不容挑战”，

唱足了白脸。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供人观赏。

那短短十分钟，比我过去二十八年的人生都要漫长。会议结束，我第一个冲出会议室，

躲进了楼梯间。摸出烟盒，点了一支，尼古丁吸入肺里，才感觉稍微活过来一点。

窗外是这个城市繁华的景象，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而我，刚刚替我的老板，

扛下了一口本不属于我的黑锅，还失去了一个季度的奖金。**憋屈。

第二章背锅事件之后，我在公司的日子明显不好过了。同事看我的眼神多了些异样，

以前还会叫我一起点外卖的几个人，也渐渐疏远了。张强倒是偶尔会拍拍我的肩膀，

说两句“好好干，我看好你”之类的空话，但我清楚，我在他眼里，

就是个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日子还得过，班还得上。只是心里的那团火，

好像越来越微弱了。周五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我那租来的小单间。手机响了，

是我妈。“小卓啊，吃饭没？”电话那头，是妈妈熟悉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吃了，

妈，你们呢？”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我们都好。你爸最近腿有点不舒服，

老毛病了，不碍事。你工作怎么样？顺心吗？别太累着自己。”“我挺好，工作也顺利，

你们别操心。”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报喜不报忧。家里为了供我读书已经掏空了积蓄，

父亲身体一直不好，我不能再让他们担心。挂了电话，房间里一片寂静。

我看着窗外零星的灯火，一种巨大的孤独和无力感包裹了我。二十八岁，没房没车，

没女朋友，工作一眼望到头，还随时可能被当成弃子。人生怎么就过成了这样。周末，

为了排遣郁闷，我去了市里最大的那个公园散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很多人拖家带口出来游玩。我找了个长椅坐下，看着湖面发呆。不远处，

有个穿着讲究、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试图把一个大号的帆布包往肩上背，看起来有点吃力。

她旁边没别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过去。“阿姨，需要帮忙吗？”我问道。

老太太转过头，她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但精神很好，眼睛很亮，

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打量了我一下，然后笑了：“谢谢你啊，小伙子。这包是有点沉，

买多了点东西。”我帮她拎起包，确实不轻。“您要去哪儿？我帮您拿过去吧。

”“就在前面，艺术中心那边，有个露天茶座，我跟人约了在那儿见面。”老太太也没客气，

指了指方向。我们并肩走着。“周末一个人来逛公园？”老太太随口问道。“嗯，

出来透透气。”“看你这年纪，是上班族吧？工作压力大？”她好像很善于观察。

我苦笑了一下：“还行，都那样。”“年轻人，眉头皱得那么紧，可不像‘都那样’。

”老太太语气轻松，“跟我这老太婆说说？反正咱们谁也不认识谁，说出来心里舒服点。

”她的话有种奇特的亲和力。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也许是面对一个陌生的、即将分别的长辈，

我没什么戒备心。我简单地说了说工作上的不顺，被抢功，还有最近的背锅事件，当然，

隐去了公司和具体人名。老太太听得很认真，偶尔点点头，没插话。等我说完，

她慢悠悠地说：“职场啊，有时候就跟这公园一样，看着花团锦簇，底下埋着什么，

只有踩上去才知道。受点委屈很正常，关键是你自己心里那杆秤，不能歪了。

”我们走到茶座，她把包接过去，从里面拿出一个很精致的保温杯，

倒了杯水递给我：“喝口水，说了那么多话。”我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接了过来。

“小伙子，看你人不错。记住一句话，吃亏不一定是福，但一直吃亏，

那肯定是你自己的问题。”她看着我，眼神锐利，“有时候，光埋头拉车不行，还得看看路，

看看拉车的人值不值得你卖力气。”这话像根小针，轻轻扎了我一下。这时，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看起来像是秘书或者助理的年轻女人匆匆走过来：“沈奶奶，

您怎么自己走到这儿来了，让我好找。”“没事，碰上个热心的小伙子。

”老太太笑着对那女人说，然后又转向我，“谢谢你啊，小伙子。有缘再见。

”她跟着那个年轻女人走了，背影挺直。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个一次性水杯，

心里有些异样。这个老太太，不像普通人。第三章我以为那只是公园里一次偶然的邂逅，

很快就抛在了脑后。生活依旧是一潭死水。直到一周后，公司突然通知，

总部的大老板要下来视察，据说非常突然，连张强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整个公司瞬间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卫生打扫了一遍又一遍，物料整理得井井有条，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视察那天，前台的小姑娘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八度。

我们所有人都在工位上正襟危坐，假装忙碌。脚步声由远及近，张强弓着腰，

陪着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气场很强。我低着头，用眼角余光瞥着。

等等，老者身边那个穿着香槟色套装、气质卓然的老太太，怎么那么眼熟？

公园里那个跟我聊天的老太太。我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把头埋得更低。不会这么巧吧。

张强正在殷勤地介绍公司情况，声音谄媚。一行人慢慢走过办公区。突然，

脚步声在我工位旁边停住了。“这个小伙子，看着挺面善。”一个温和又清晰的声音响起。

我不得不抬起头，正好对上老太太带着笑意的目光。张强和那位老者的目光也落在我身上。

张强一脸错愕，显然没明白大老板的母亲（我猜的）怎么会认识我这么一个底层小员工。

“沈…沈老夫人您好。”我有些局促地站起来。“上次在公园，谢谢你帮我拿东西。

”老太太，沈老夫人，笑着说道，“你是在这家公司工作？”“是…是的。

”我手心有点冒汗。“挺好。”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跟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了。

张强跟上去之前，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惊讶，有疑惑，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们一走，办公区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嗡嗡声。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探究和不可思议。下午，张强把我叫进了办公室。这次，

他没有泡茶，脸上堆满了笑容，甚至亲自起身给我倒了杯水。“王卓啊，坐，快坐。

”他热情得让我起鸡皮疙瘩，“真没想到，你还认识总部的沈老夫人？

”“就是偶然在公园遇到过一次，帮了点小忙。”我如实回答，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缘分，这就是缘分啊！”张强搓着手，“沈老夫人可是咱们集团董事长的母亲，德高望重。

她刚才还特意问起你呢。”我保持沉默，等着他的下文。“王卓啊，以前呢，

公司对你可能有些地方关照不够。你别往心里去。”他话锋一转，“悦容那个项目，

我后来仔细想了想，让你一个人承担责任，确实不太合适。你的季度奖金，

我会想办法给你补回来。另外，下个季度有个新项目，我打算交给你负责，好好干，

机会难得。”我看着他那张瞬息万变的脸，心里只觉得讽刺。就因为沈老夫人一句“面善”，

我瞬间就从背锅侠变成了值得培养的人才。“谢谢张总。”我没什么表情地回答。“对了，

沈老夫人好像挺喜欢你的。她这次来，可能会待一段时间。要是…要是她再联系你，

或者约你见面，你可得好好陪陪老人家，代表咱们公司，展现一下我们的精神风貌。

”张强暗示道。我明白了。他是想通过我，搭上沈老夫人这条线。从办公室出来，

我心情复杂。权力的滋味，我算是间接尝到了一点。就因为大人物的一个眼神，一句话，

我的处境就天翻地覆。几天后，我果然接到了沈老夫人秘书打来的电话，

说是老夫人想请我喝茶，感谢我上次的帮助。我答应了。一方面，

我对这个通透睿智的老太太确实有好感；另一方面，我承认，我也存了点别的心思。

张强的嘴脸让我恶心，也许，这是一个机会？第四章和沈老夫人的第二次见面，

是在一个非常雅致的茶室。她没带随从，就一个人。见到我，她很自然地招呼我坐下，

就像对待一个熟悉的后辈。“别紧张，就是随便聊聊。”她给我斟上茶，

“上次看你心情不好，现在好点没？”“好多了，谢谢老夫人关心。”我恭敬地说。

“叫我沈奶奶就行，听着亲切。”她摆摆手，“我那儿子，就是你们大老板，

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都没空陪我这老太婆说说话。”我们聊了很多，不再局限于工作。

她问我老家在哪儿，父母身体怎么样，平时有什么爱好。她说话风趣，见识广博，

跟我讲她年轻时候下乡的经历，讲她怎么和丈夫白手起家。我渐渐放松下来，

也跟她说了很多心里话，关于生活的压力，关于未来的迷茫。“年轻人，迷茫很正常。

”她呷了口茶，“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田里插秧呢，哪想过以后会怎么样。

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她看着我，眼神温和而有力：“但是，步子得踩稳了。

别人给你的捷径，未必是真的好走。靠自己本事挣来的，才踏实。”我心里一动，

她知道张强找我的事？或者说，她预料到了？“沈奶奶，我…”我想说点什么。

她打断我：“喝茶。这茶不错，静心。”那次之后，沈奶奶又约了我几次。有时是喝茶，

有时是听戏（她爱听京剧，我一开始听不懂，后来也能听出点味道了），

有时就是单纯散散步。我们成了真正的忘年交。她从不在我面前摆架子，

也从不主动过问我工作上的具体事情，更不会通过我去影响她儿子的任何决策。

她只是像一个真正的长辈一样，跟我分享她的人生智慧。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沈奶奶，

您为什么愿意跟我这么个普通小职员来往？”她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

像秋天的菊花：“因为你帮我拿包的时候，没想着要回报。因为你看上去憋屈，

但眼睛里有股劲儿，还没磨灭。我这把年纪了，看人还算准。跟你聊天，让我觉得新鲜，

不闷。”与此同时，公司在张强的授意下，我的待遇得到了极大改善。独立办公室有了，

工资涨了，重要的项目也分到了手里。同事们对我毕恭毕敬，连李梅见了我，

笑容都真诚了不少。张强更是隔三差五就找我“谈心”，旁敲侧击地打听沈奶奶的喜好，

或者暗示我在沈奶奶面前替他美言几句。我每次都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

靠着沈奶奶的关系得来的这一切，让我心里很不踏实。我知道，这就像空中楼阁，

沈奶奶一旦离开，或者对我失去兴趣，这一切瞬间就会坍塌。而且，沈奶奶的话点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