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计划，就是等。”
苏牧压低了声音。
“等？”
小田正夫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没错，等。”
苏牧学着电影里那些特务头子的腔调，故作深沉。
“上面怀疑，我们内部，可能也出了叛徒。”
“所以新的粮食交接点，需要绝对保密。”
“只有时机成熟，我才会得到新的指令。”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
“我们有多少人，上面难道不清楚吗？”
小田正夫的语气里带着怨气。
“十五个人，挤在这个鬼地方。”
“还有重伤员，每天都在发高烧，连水都快喝不上了！”
“再等下去，不等敌人来，我们自己就先饿死、病死在这里了！”
十五个人。
重伤员。
苏牧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数字，脸上却依然是那副诚惶诚恐的汉奸模样。
“小田様，这……这我真的不知道啊。”
“上面的命令，我只是个跑腿的，哪敢多问。”
他一边说，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你们的活动范围，应该不大吧？”
“万一被八路军的哨兵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放心。”
小田正夫冷哼一声。
“我们那个山洞是天然形成的，入口非常隐蔽。”
“附近还有一条溪流，解决了我们最基本的水源问题。”
“除了觅食，我们几乎不出去。”
“那片区域，我们比那些八路军更熟悉。”
苏牧将这几个关键信息牢牢记在心里。
这些信息，足以让他大致判断出这伙鬼子的藏身之处了。
“那……那粮食的事情？”
小田正夫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的肚子。
“新的地点，你总该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吧？”
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苏牧的脸上。
苏牧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
“这个……”
他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
“上面说，时候到了，自然会……”
“八嘎！”
小田正夫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苏牧的衣领。
“我现在就要知道！”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因为饥饿整个人显得有些癫狂。
“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苏牧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小田正夫抓住他衣领的瞬间，苏牧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
同时，他的右手闪电般地抬起，用步枪的枪托，狠狠地砸向小田正夫的后颈。
这一下，他用了巧劲。
既要让对方瞬间失去抵抗能力，又不能直接把他打死。
“呃……”
小田正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抓着苏牧衣领的手便无力地松开了。
他的眼神瞬间涣散，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
苏牧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将他轻轻地放在地上。
他蹲下身，探了探小田正夫的鼻息。
还有气。
很好。
苏牧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一下，看似简单，却耗费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他站起身，正准备想办法把这个鬼子弄回去。
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牧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迅速转身，举起了步枪，瞄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
他低声喝道。
草丛里的人影顿了一下，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
“我，三排的。”
一个憨厚的，带着点口音的声音响起。
“换岗了。”
是那个大高个。
苏牧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
“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吓我一跳。”
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大高个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俺寻思着，晚上站岗得机灵点，就学着猫的样子走路。”
他一边说，一边朝苏牧这边走来。
当他看到地上躺着的小田正夫时，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我的乖乖！”
“苏牧，你……你这是干啥了？”
“地上这人……穿着鬼子的衣服！”
大高个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嘘！小声点。”
苏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运气好，抓了个舌头。”
“舌头？”
“活的？”
“嗯，活的。”
苏牧点点头。
“搭把手，把他弄回去。”
“好嘞！”
大高个兴奋地搓了搓手，走上前，一把就将昏迷的小田正夫扛在了肩上。
“嘿，这小鬼子，看着不壮，还挺沉。”
两人一前一后，借着微弱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驻地的方向走去。
正在查岗的排长马老根和班长赵铁山，最先发现。
“苏牧？”
马老根看着浑身沾满泥土的苏牧，又看了看被大高个扔在地上的小田正夫，眉头紧锁。
“这是怎么回事？”
“报告排长！”
苏牧立正站好，尽管身体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我在回来路上的时候，发现情况有异，顺藤摸瓜，抓到了一个鬼子的探子。”
赵铁山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小田正夫。
他扯开对方的衣领，看了看军衔，又搜了搜身，最后确认道。
“是鬼子没错。”
“看样子，是特务。”
马老根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干得漂亮，苏牧！”
他重重地拍了拍苏牧的肩膀。
“先把他弄到排部去，立刻审讯！”
排部设在一个简陋的地窝子里。
小田正夫被一盆冷水泼醒，他迷茫地睁开眼。
当看清周围围着他的一圈八路军时，眼神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他下意识地用日语问道。
“别装了。”
苏牧冷冷地开口，说的却是字正腔圆的中国话。
“小田正夫曹长，你们‘山猫’小队的，对吧？”
听到“山猫”两个字，小田正夫的瞳孔猛地一缩。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把头扭到一边，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马老根是个急脾气，他可没工夫跟这鬼子耗。
“铁山，上家伙！”
“是！”
赵铁山应了一声，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布包。
布包打开，里面不是什么烙铁、鞭子，而是一撮红得发亮的……辣椒面。
苏牧看着那撮辣椒面，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玩意儿，可比烙铁狠多了。
赵铁山捏起一撮辣椒面，走到小田正夫身边，指了指他后颈上那个被枪托砸出来的伤口。
“说，还是不说？”
“给你三秒钟考虑。”
小田正夫冷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赵铁山数完，不再废话，直接将那撮辣椒面，精准地撒在了小田正夫的伤口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小田正夫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像溪流一样往下淌。
“我说……我说……”
他终于扛不住了，声音因为剧痛而变得扭曲。
“我们……我们一共有十五个人……”
“藏在……藏在东边山坳里的一个山洞里……”
审讯进行得异常顺利。
在辣椒面的“帮助”下，小田正夫几乎是有问必答。
他把“山猫”小队的编制、人员情况、武器装备。
以及他们潜伏在这里的目的，都交待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支“山猫”小队，是日军一支精锐的特种部队。
而李富贵，就是他们安插在当地的联络员，负责为他们提供补给和情报。
“地图拿来！”
马老根听完，脸色铁青，大喝一声。
一张简陋的军事地图，很快被铺在了桌子上。
苏牧凑上前去，根据小田正夫交待的“山坳”、“山洞”、“附近有溪流”这几个关键信息。
在地图上仔细地寻找起来。
这片山区地形复杂，符合条件的地方，有好几处。
想要精准定位，并不容易。
苏牧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他一边移动，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小田正夫的反应。
当他的手指，划过其中一个标着“野狼峪”的地方时。
他敏锐地捕捉到，小田正夫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一个动作，但还是被苏牧抓住了。
就是这里！
苏牧心里有了底。
但他并没有声张，而是故意将手指移开，指向了另一处。
“是这里吗？黑风口？”
他故意问道。
小田正夫紧闭着嘴，不说话，但苏牧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松弛了一丝。
苏牧心中冷笑。
小样，还跟我玩心理战。
他猛地将手指，重新点回了“野狼峪”的位置。
“不对，应该是在这里！”
“野狼峪！”
“这里有一条暗河，从山洞附近流过，外面的人很难发现！”
“而且，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绝对是个藏兵的好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