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王大疤?”
马老根的声音压得很低。
“就是……就是驻扎在镇炮楼的那个……保安营的营长……”
李富贵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蝇,头死死地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果然是他。
这个王大疤,可是他们排重点侦察的目标。
此人是铁了心的汉奸,仗着有鬼子撑腰,在镇一带作威作福,手上沾满了乡亲们的血。
他们之前只知道王大疤在县城有亲戚,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
好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铁山,把他和他那两个伙计分开关起来。”
“记住,别让他们碰面。”
“是!”
赵铁山领命,一把薅住李富贵的后衣领,把他拖进了旁边一间空着的柴房。
马老根走到院子角落的一个木箱旁,从里面摸索了半天。
他拿出了一个黄色的罐头,上面印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日文字。
这是部队缴获的战利品,平时只有打大胜仗,或者过年的时候才能分到一点。
他走到苏牧面前,把那个沉甸甸的罐头抛了过去。
“拿着,你小子这次立功了。”
苏牧稳稳接住,入手冰凉。
是牛肉罐头。
这可是硬通货,比几发子弹都金贵。
“谢谢排长。”
苏牧也没客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小子,还真不客气。”
一旁的赵铁山处理完李富贵,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走上前,重重拍了拍苏牧的肩膀。
“行啊你,文化人,脑子就是比咱们好使。”
这一巴掌力气不小,拍得苏牧一个趔趄。
马老根看着他们,脸上的严肃稍微缓和了一些。
“别高兴得太早。”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深邃。
“鱼虽然上钩了,但能不能问出东西来,还得看你的本事。”
他看着苏牧,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个李富贵,交给你了。”
“我?”
苏牧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排长,这……审讯可是个技术活,我没干过啊。”
“你没干过,难道我就干过?”
马老根反问。
“对付这种滚刀肉,光会瞪眼拍桌子没用。”
他看了一眼赵铁山,意有所指。
“得用脑子。”
“你小子鬼点子多,肯定有办法撬开他的嘴。”
“我只要一个结果,搞清楚王大疤为什么要把这么多粮食藏在他这里。”
“还有,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保证完成任务!”
苏牧挺直了胸膛,大声回答。
柴房里光线昏暗。
李富贵被一根麻绳反绑在一条长凳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苏牧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水走了进来。
他还顺手拖了条小马扎,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李富贵的对面。
李富贵看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李老爷,别紧张。”
苏牧把那碗水推到李富贵嘴边。
“来,润润嗓子,待会儿好说话。”
李富贵哪里敢喝,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军爷,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就是个本本分分的人,王大疤是我外甥,他硬要把东西放我这儿,我不敢不答应啊。”
“我要是敢说个不字,他……他会扒了我的皮的!”
说着,李富贵又挤出几滴眼泪,开始了他的表演。
声泪俱下,闻者伤心。
苏牧也不打断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直到李富贵哭得嗓子都哑了,快编不下去的时候。
苏牧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演完了?”
李富贵的哭声戛然而止。
“李掌柜,不得不说,你这演技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
苏牧拿起水碗,自己喝了一口。
“不过,你觉得我们会只问你一个人吗?”
李富贵的心咯噔一下。
苏牧放下水碗,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
“你那两个伙计,可比你老实多了。”
“他们……他们胡说!”
李富贵急了,声音都变了调。
“他们懂什么!他们就是俩下人!”
“是吗?”
苏牧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他们说,你上个月,帮王大疤给路过镇子的鬼子巡逻队送过信。”
李富贵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他们还说,东头孙老三家那二亩水田,也是你帮着王大疤巧取豪夺过来的。”
李富贵的嘴唇开始哆嗦,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哦,对了。”
苏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
“他们还交代了一件最有意思的事。”
“说你粮店的柜台底下,有个暗格。”
“里面藏着一本小账本。”
“专门记着你和王大疤这些年做的所有‘生意’。”
李富贵的心理防线,在听到“小账本”三个字的时候,彻底崩塌了。
他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了长凳上。
“我说!军爷,我说!”
“别听他们瞎说!他们知道的都是皮毛!”
“我全都告诉你!求军爷给我一条活路!”
李富贵彻底放弃了抵抗,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开始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都往外说。
他跟王大疤的勾结,远比想象中要深。
他不仅是王大疤的钱袋子,还是他的情报站。
收集各村的情报,再通过专门的渠道传递给王大疤,王大疤再上报给日本人。
“就在三天前,王大疤还特意来找过我。”
李富贵为了活命,不敢有丝毫隐瞒。
“他让我最近多留意村里来的生面孔,说……说皇军最近要有一次大行动。”
“大行动?”
苏牧的眼神一凝,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信息。
“什么大行动?”
“是……是一次‘大扫荡’。”
李富贵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了。
“他说这次扫荡跟以前不一样,是方面军司令部直接下来的命令。”
“王大疤还说,行动开始之前,必须先把咱们这一带的‘钉子’都给拔干净。”
“钉子?”
苏牧皱起了眉头。
“什么钉子?”
“就是……就是像你们这样的八路军,还有地方上的抗日队伍。”
李富贵哆哆嗦嗦地回答。
“他说,皇军这次有个特别计划,需要行动区域内绝对‘干净’,不能有任何闲杂人等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