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视角
剧烈的失重感像一只无形巨手攥住我的五脏六腑,狠狠往下拖拽。机舱内尖叫声、金属撕裂声、物品飞撞的噼啪声混成一片绝望的交响。氧气面罩“啪”地砸在脸上,带着一股橡胶和尘埃的呛人味道。视线天旋地转,最后清晰的画面,是隔着过道的陆铭,他那张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脸瞬间被恐惧扭曲,整个人像炮弹一样朝我扑过来,手臂徒劳地伸向我的方向,试图替我挡住什么。
“苏晓——!”
他的声音被巨大的轰鸣彻底吞没。
黑暗。冰冷。窒息。
然后是剧痛。仿佛全身骨头都被拆开又胡乱拼接了一遍,左小腿更是传来钻心刺骨的锐痛。咸涩冰冷的海水呛进喉咙和鼻腔,激得我剧烈咳嗽起来。意识在混沌的黑暗边缘挣扎,像溺水的鱼。
不知过了多久,刺眼的阳光强行撕开我的眼皮。我发现自己趴在粗糙的沙滩上,半边身子还浸在冰冷的海水里,随着潮汐无力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我试着动了动,左腿立刻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冷汗瞬间浸透残破的衣衫。
“呃……”**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出。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我费力地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目光所及,是望不到头的蔚蓝大海,身后则是郁郁葱葱、透着原始蛮荒气息的茂密丛林。金色的沙滩上散落着一些扭曲的金属碎片和行李残骸,提醒着我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空难。荒岛。
“陆铭……”这个名字像一把钝刀,狠狠剜过心脏。最后的记忆是他扑过来的身影。他在哪?他还活着吗?巨大的恐慌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我淹没。几个小时前那场愚蠢的争吵——为了谁去倒垃圾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此刻像淬毒的针,一下下扎着我的神经。如果……如果那是最后一面……
“呜……”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眼泪混着脸上的海水咸腥一起流下。但很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崩溃的情绪。不能死在这里。腿断了?也许是骨裂。必须处理伤口,找水,找庇护所,不能等到天黑或者涨潮。
我拖着那条剧痛的左腿,像一条搁浅的鱼,艰难地在沙滩上挪动。每一次挪动都疼得眼前发黑。我找到一块尖锐的飞机残片,又扯下自己还算完整的半截T恤袖子,试图固定伤腿。汗水、泪水和海水糊了满脸,动作笨拙又狼狈。钻木取火?脑子里闪过这个名词,可手边只有湿漉漉的木头和同样湿透的手掌。尝试了几下,除了掌心磨得通红生疼,连点烟都没看见。
口渴的感觉像火一样烧灼着喉咙。我爬到一处稍微干燥的沙滩,徒劳地用手扒拉着沙子,希望能找到渗出的淡水,只挖到一手冰凉潮湿的沙砾。力气在一点点流失,意识也开始模糊。阳光变得毒辣,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摇晃。
“要……死在这里了吗……”绝望的念头像冰冷的潮水,即将把我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模糊的视野边缘,一个金黄色的毛团,摇摇晃晃地,正从丛林边缘朝我这边移动过来。
陆铭视角
意识像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洗衣机,天旋地转,伴随着难以忍受的挤压和撕裂感。无数破碎的光影、刺耳的噪音和剧烈的疼痛碎片般冲击着我。我死了吗?苏晓呢?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强行拽回了我的意识。仿佛被硬塞进一个狭窄、毛茸茸、四肢着地的“容器”里!舌头不受控制地耷拉在嘴边,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无数种以前从未如此清晰过的气味——泥土的腥、草木的清新、海水的咸涩,甚至还有某种小动物排泄物的骚臭……浓烈得让我想打喷嚏。
“呜?”一个完全陌生的、短促的声音从我喉咙里发出。
我惊恐地试图抬起“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覆盖着柔软金色绒毛、带着**肉垫的……爪子?!
巨大的冲击让我大脑一片空白。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到的是一片蓬松的金色胸毛,以及一条不受控制、正在身后兴奋地左右摇摆的……尾巴?!
“汪汪汪!”(**!什么鬼?!)我内心的咆哮冲出口,却变成了一连串急促的犬吠。我成了一只狗?一条金毛幼犬?!
混乱、荒诞、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我试着像人一样站起来,后腿却完全不配合,笨拙地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作为狗的本能却在飞速适应——嗅觉变得异常敏锐,能轻易分辨空气中复杂的气味层次;听觉也放大了无数倍,远处海浪的哗哗声、丛林里昆虫的嗡鸣、甚至沙子摩擦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就在这极度的混乱中,一股强烈的、熟悉的、带着巨大痛苦和濒死绝望的情绪,如同无形的丝线,猛地穿透这片陌生的感官世界,狠狠揪住了我的心脏!
苏晓!
是她!绝对是她!她还活着!但她快不行了!
恐惧瞬间压倒了对自己变成狗的震惊。什么身体,什么本能,都顾不上了!循着那股微弱却清晰的心电感应和空气中属于她的、带着血腥和泪水的独特气息,我跌跌撞撞地迈开四条还不甚协调的腿,朝着沙滩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荆棘划破柔嫩的皮毛,碎石硌着脚垫,都感觉不到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点!苏晓!撑住!
视野穿过低矮的灌木,终于看到了她。她瘫倒在沙滩上,脸色惨白得像纸,左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浑身湿透,沾满了沙砾,气息微弱得几乎要消失。
“呜——!”(苏晓!)我喉咙里发出撕裂般的呜咽,用尽全身力气扑到她身边。浓烈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让我心胆俱裂。顾不上别的,我伸出温热的舌头,焦急地舔舐她冰冷的脸颊,试图唤醒她。又低下头,轻轻嗅了嗅她受伤的左腿,那狰狞的肿胀让我心都揪紧了。我围着她焦急地打转,用湿润的鼻子拱她冰冷的手,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呜…呜…呜呜……”(醒醒!快醒醒啊!别死!)
苏晓视角
脸上传来温热的、湿漉漉的触感,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腿部的剧痛似乎也因为这触碰而减轻了一点点。沉重的眼皮勉强掀开一条缝。
模糊的金色光影在晃动。是幻觉吗?还是……野兽?
求生的本能让我猛地缩了一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沙哑的警告:“别……别吃我……我不好吃……瘦……没肉……”
回应我的不是獠牙,而是更急切、更温柔的呜咽声,还有那个毛茸茸的脑袋更加用力地蹭着我的脖颈。
温暖。一种真实的、带着生命力的温暖,透过冰冷的皮肤传递进来,驱散了一丝死亡的寒意。
不是野兽。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努力聚焦。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只浑身湿漉漉、沾着沙粒和草屑的金毛幼犬。它看起来也就几个月大,圆溜溜的棕色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焦急、担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此刻,它正努力地试图用小小的身体给我传递一点热量。
心里某个冻结的角落,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涌出。在无边无际的绝望和孤独中,这小小的、温暖的依靠,成了唯一的浮木。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用还能动的手臂,极其虚弱地环住了这个毛茸茸的小身体,将它搂进怀里。它的体温透过皮毛传来,带着细微的颤抖。
“别怕……”我沙哑地低语,不知道是在安慰它,还是在安慰自己,“我们……都别怕……”我把脸埋进它带着海水和阳光味道的柔软绒毛里,汲取着这微弱的生机。
小金毛在我怀里安静下来,不再呜咽,只是伸出温热的小舌头,一下下,轻轻地舔着我脸上的泪水和沙粒。它的心跳,隔着皮毛,快速而有力地撞击着我的掌心,像黑暗荒原上敲响的第一声鼓点。
陆铭视角
当苏晓终于睁开眼,虚弱地说出那句“别吃我”时,我内心简直要抓狂:“【陆铭内心:吃你个头啊!老子是陆铭!陆铭!你这笨蛋!快清醒点!】”现实中却只能发出更急促的“呜呜”声,恨不得用眼神把这句话刻进她脑子里。
可当她用尽力气,将我——这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身体——搂进怀里,把脸埋在我湿漉漉的绒毛里低语“别怕”时,所有的焦躁、憋屈和抓狂,瞬间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酸楚。
她那么冷,那么脆弱。眼泪混着沙粒蹭在我的毛上,凉凉的。
【陆铭内心:好了好了,不怕了。我在这儿呢。虽然是以这种方式……】我停止了无意义的呜咽,安静下来,任由她抱着。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和劫后余生的恐惧。我用我能做到的最温柔的方式回应她——伸出舌头,一下一下,认真地舔去她脸上的泪痕和沙砾。每一次舔舐,都带着无声的承诺:别怕,苏晓,我在。就算变成狗,我也护着你。
她的体温在一点点回升,虽然还是很低。她抱着我的手臂渐渐收紧,仿佛我是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火种。我听着她微弱但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感受着她掌心下自己那颗因激动和奔跑而狂跳的小小心脏,慢慢也安定下来。
【陆铭内心:行吧……至少我们都还活着。旺财就旺财吧……总比死了强。】我认命地把下巴搁在她胳膊上,默默计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找水,固定她的腿,生火……一堆难题摆在眼前。
而怀里这个把我当暖炉的蠢女人,显然还沉浸在“捡到一条落难小狗”的悲惨温情里,对我的真实身份和即将面临的严峻考验一无所知。
这荒岛求生,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我看着头顶那片陌生而刺眼的蓝天,内心发出一声沉重又无奈的叹息:【汪……(这都叫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