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房租，比如你。”
周铭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苏然的心脏。
她的大脑宕机了足足十几秒，才勉强消化掉这句话里的信息。
不想把钱花在房租上。
不想把钱花在她身上。
所以，她和他们赖以生存的这个小窝，在他眼里，都是“没意义的地方”。
苏然看着腿上那堆刺眼的红色钞票，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这三年来省吃俭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像个傻子一样陪他“共克时艰”，原来只是一个笑话。
人家根本不缺钱。
人家只是单纯地不想给她花。
“你……”苏然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想问什么？
问他为什么？问他把她当什么了？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毫无意义。
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周铭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的得意更甚。
他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享受这种把苏然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他就是要让她知道，他不是她想象中的穷小子，他有的是钱，但他就是不给她花。
他要磨掉她的棱角，让她彻底臣服于自己。
“怎么不说话了？”周铭凑近她，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轻佻，“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觉得你男朋友我深藏不露？”
苏然没有理他，她只是默默地把那堆钱重新塞回文件袋里。
她的手指冰凉，甚至有些颤抖。
她把文件袋的封口仔细粘好，然后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座位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周铭。
“我们分手吧。”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就这么平平静静的三个字。
周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显然没想到苏然会是这个反应。
在他预想的剧本里，苏然在看到钱之后，应该会震惊、懊悔，然后扑上来抱着他道歉，求他原谅，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质疑他。
而不是……分手？
“你说什么？”周铭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们分手。”苏然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而坚定，“明天我就搬出去。”
“你为了这点事要跟我分手？”周铭的声音陡然拔高，难以置信地指着那个文件袋，“我都跟你解释了！我不是没钱！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我不配，我们住的地方不配，是吗？”苏然截断了他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铭急切地辩解，“我是在考验你！苏然！我想看看你是不是一个能跟我同甘共苦的女人！是不是一个不物质的好女孩！”
“考验？”
苏然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周铭，你用你藏起来的十几万块钱，来考验我这个每天为了省几块钱公交费而早起半小时挤地铁的女朋友？”
“你心安理得地看着我为了给你省钱，三年没买过一件新大衣，自己却偷偷花八百块买游戏皮肤？”
“你让我吃你中午的剩饭，却因为我饿极了想买一根两块钱的烤肠而骂我败家？”
“你管这叫考验？”
苏然每说一句，周铭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些他从未放在心上的细节，此刻被苏然血淋淋地剖开，摆在面前，让他无从辩驳。
“我……我那是为了我们好！为了我们的未来！”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们的未来？”苏然笑了，“我们的未来里，是不是不包括一个能遮风挡雨的住处？所以你连三千块的房租都不愿意交？”
“我……”周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够了，周铭。”苏然疲惫地闭上眼睛，“我不想再听你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你的钱。我愿意跟你一起省钱，是因为我以为我们目标一致，都在为同一个未来努力。”
“但现在我明白了，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你的未来里，只有你自己。”
说完，苏然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等等！”周铭一把拉住她，“苏然！你别冲动！我错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他慌了。
他发现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没想过要分手。
苏然漂亮、温柔、听话，带出去有面子，还不要他花什么钱，这么好的女朋友上哪儿找？
他那些所谓的“考验”，不过是他自私和控制欲的借口罢了。
“我真的错了，然然。”周铭开始放软语气，试图挽回，“那钱……那钱我明天就存起来，写你的名字，好不好？房租我现在就交！我double交！我交半年的！”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点开支付宝，一副真的要转账的样子。
苏然静静地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更何况，这根本不是深情，只是他害怕失去一个免费保姆的恐慌。
“不必了。”苏然轻轻挣开他的手，“周铭,“我们结束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关上车门，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背后传来周铭气急败坏的吼声：“苏然！你给我回来！你走了就别后悔！”
后悔？
苏然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最后悔的，是没能在三年前就看清这个男人。
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凉，却让苏然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她没有回家，那个充满了谎言和算计的地方，她一秒钟都不想再待。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闺蜜林薇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然然？你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周铭那个抠逼又欺负你了？”林薇火急火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听到闺蜜的声音，苏然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她哽咽着，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林薇。
“……薇薇，我想分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这个惊天大**！他有十几万存款让你吃剩饭？他还是个人吗？分！必须分！马上分！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我们小区门口。”
“等着！老娘十分钟就到！你千万别回去！也别心软！这种男人不分留着过年吗？”
挂了电话，苏然找了个花坛边坐下，抱着膝盖，任由眼泪肆虐。
她不是在为周铭哭，她是在哭自己这三年喂了狗的青春。
不到十分钟，一辆红色的MiniCooper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苏然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林薇那张画着精致妆容但此刻怒气冲冲的脸。
“上车！”
苏然吸了吸鼻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林薇二话不说，先递过来一包纸巾，然后从副驾座位上拿起一个保温杯。
“喏，刚给你泡的红糖姜茶，暖暖身子。”
苏然接过温热的保温杯，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谢谢你，薇薇。”
“跟我客气什么！”林薇发动车子，glance了她一眼，“哭过了？哭过就行了，为了那种渣男掉眼泪不值得。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怎么neng死他！”
苏然被她逗得有点想笑，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我就是想赶紧搬出来，离他远远的。”
“搬是肯定要搬的！但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林薇咬牙切齿地说，“你跟他在一起三年，给他当牛做马，青春损失费、精神损失费，总得让他出点血！”
苏然摇了摇头：“算了，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
“你就是太善良了！”林薇恨铁不成钢，“不过算了，你的意愿最重要。今晚先去我那儿住，明天我找人帮你搬家！保证一天之内让他从你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嗯。”苏然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离开周铭，就像是揭掉了一块黏在身上发烂发臭的膏药，虽然会疼，但更多的是解脱。
林薇的公寓在市中心，一个高档小区。
一进门，林薇就扔给苏然一套崭新的睡衣。
“先去洗个热水澡，把晦气都冲掉！我给你叫点好吃的，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苏然洗完澡出来，林薇已经把小龙虾、烧烤、啤酒摆满了整个茶几。
“来！庆祝我们然然脱离苦海，重获新生！”林薇举起啤酒罐。
苏然也笑着跟她碰了一下。
两人一边吃，一边骂周铭。
苏然把这三年受的委屈，桩桩件件，全都倒了出来。
比如周铭为了省电，夏天不开空调，两个人热得睡不着。
比如周铭过生日，苏然花了一个月工资给他买了他心心念念的球鞋，而苏然过生日，周铭只送了她一个自己用积分兑换的钥匙扣。
比如周铭的袜子**从来不自己洗，全都扔给苏a然。
林薇越听越火大，手里的龙虾壳捏得咯吱作响。
“**！这哪是谈恋爱，你这是精准扶贫加免费家政啊！”
“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守着十几万块钱过得跟个乞丐一样？”
说到那十几万，苏然也觉得很奇怪。
“我也不明白，他一个普通上班族，工资跟我差不多，平时又那么省，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钱？”
“这里面肯定有事儿！”林薇的八卦雷达瞬间启动，“说不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会吧……”苏然觉得周铭虽然抠门，但不至于违法乱纪。
“这可说不好。”林薇眼珠一转，“你明天搬家的时候，注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咱们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算了，总得搞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苏然本来不想再节外生枝，但被林薇这么一说，也勾起了好奇心。
周铭这笔钱，来得确实蹊跷。
第二天一早，林薇就找了搬家公司，风风火火地陪着苏然杀回了那个“家”。
开门的时候，苏然的手都在抖。
她害怕周铭在家，又是一场纠缠。
幸运的是，屋子里空无一人。周铭的车也不在楼下。
“太好了！他不在，我们速战速决！”林薇指挥着搬家师傅开始打包。
苏然的东西不多，几个箱子就装完了。
在收拾书桌的时候，苏然的动作顿了一下。
书桌的抽屉里，放着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
这是周铭的“百宝箱”，苏然从来没见他打开过，钥匙也一直由他贴身保管。
以前苏然不好奇，但现在……
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林薇的话。
她试着拉了拉，锁得很紧。
“看什么呢？”林薇凑了过来。
“他的盒子，一直锁着。”
林薇眼睛一亮：“这里面肯定有鬼！砸开！”
“不好吧……”苏然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你都是要走的人了，就当是临别赠礼，帮他看看里面有没有长毛！”林薇说着，就从工具箱里找了把锤子出来。
苏然还没来得及阻止，林薇已经对准锁芯，“哐”地一下砸了下去。
锁没开，盒子倒是被砸瘪了一块。
“**，还挺结实。”林薇揉了揉手腕。
就在这时，苏然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苏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焦急的声音。
“喂？是苏然**吗？我是你们的房东啊！”
苏然心里“咯噔”一下。
“王叔叔，您好，房租的事情……”
“不是房租的事！”房东的语气听起来快哭了，“是周铭！他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