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沈奕醒来时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在牵动了伤口。

痛苦让他不由得闷哼出声，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

目光落在床幔上千年前叶蓁蓁亲手为他挑选的并蒂莲纹上，如今却像一记无声的嘲讽。

经此一战，将他千年前残存的骄傲碾得粉碎。

曾几何时，他是玄天门最耀眼的天娇，剑锋所指皆为坦途，如今却连抬手拭去泪水的力气都没有。

他用性命守护的爱情，早已在千年光阴里变了质。

他引以为傲的天赋，竟成了旁人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顾淮声端着白玉药碗进门。

“醒了？”

顾淮声哼笑。

他将药碗递到沈奕面前，“这是三界难寻的清灵丹，我特意用灵泉水融成了药水，你快趁热喝了吧。”

沈奕防备地看着走近的女人，“我不喝，拿走。”

顾淮声像是没察觉他的抗拒，反而往前凑近半步，“你不要再耍小脾气了，不喝药病是好不了的。”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阴影，“你昏迷这三日，蓁蓁夜夜守在殿外，连给我诊脉的时间都匆匆忙忙呢，真是让人嫉妒。”

沈奕的目光骤然冷冽，像寒潭结了冰。

“我说我不喝，滚开。”

顾淮声忽然冷下脸，“这可由不得你。”

说着他将碗递到沈奕的唇边。

沈奕偏过头避开药碗。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现在的你能反抗得了我吗？”

顾淮声捏住沈奕的嘴巴，正要强硬将药水灌进去。

“我让你拿走！”

沈奕猛地抬手要打翻药碗，却因仙力匮乏而动作虚浮。

就在此刻，顾淮声忽然哎呀一声跌倒在地。

殿内一道青色的影子掠过，一掌打向沈奕的心口。

那掌力裹挟着彻骨的冰寒，直将他震得倒飞出去，脊背撞在屏风时发出几声混着闷哼的“咔嚓”脆响。

沈奕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蓁蓁！”顾淮声惊呼，柔弱的身躯已经率先被叶蓁蓁稳稳接住。

她衣袍上的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目光如利刃射向血泊中的沈奕。

“蓁蓁，我没事。”

顾淮声指尖紧紧攥住叶蓁蓁的袖角，“沈道友许是还在为演武场的事置气，才会失手推我。”

他叹了口气，“你别生他的气......”

叶蓁蓁面色难看，看向沈奕的眼神已覆上寒冰，“即便心存怨怼，也该有度！”

“你明知她有孕在身，竟下此重手？”

沈奕从始至终就没正眼看这个冲进来的女人。

他撑着碎裂的屏风勉强坐起，嘴角血沫不断涌出，眼神掠过顾淮声藏在她肩后转瞬即逝的得意笑容。

“滚出去。”他声音嘶哑，“不要来见我就什么事也没有。”

顾淮声面色一白，“我也只是关心他......”

他踉跄着想上前，却被叶蓁蓁拦住。

她看着沈奕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心口莫名一堵，语气更冷，“沈奕，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弯腰拾起地上翻倒的药碗，残余的墨绿药汁正顺着木纹蜿蜒，“不过一碗清灵丹，你也要疑心？”

沈奕冷笑，“顾淮声送来的药我不敢喝。”

“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叶蓁蓁眉头拧成川字，周身仙力骤然翻涌。

她最见不得沈奕用如此阴鸷的目光看待顾淮声，那目光像在指责她识人不清，更像在撕毁她苦心维持的平衡。

“够了！”她厉声打断，仙力如无形的手卷起地上的残汁，神识如网般探入其中。

片刻后，她眼中怒意更盛。

在她神识的探查下，药汁中除了清灵丹的成分，没有任何异状。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她猛地将残汁甩在地上，“无端猜忌，心胸狭隘！”

“来人，”叶蓁蓁不再看她，转身对殿外侍从下令，“重新按方熬药送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奕苍白如纸的脸，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亲自喂她。”

不多时，新的药碗被呈上来，墨绿色的汁液在白玉碗中轻轻晃动。

叶蓁蓁接过药碗，走到沈奕面前，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耐心，“喝了。”

沈奕猛地偏过头，干裂的嘴唇翕动，“我不喝。”

叶蓁蓁冷笑一声，强行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

滚烫的药汁顺着喉咙灌下，那股腥甜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他的经脉。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换来的却是她更加用力的钳制。

顾淮声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沈道友他......”

“闭嘴。”

叶蓁蓁盯着沈奕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心中那点莫名的不安被强行压下。

顾淮声面色扭曲了一瞬，眼底满是嫉妒。

她还是在意他的。

沈奕忽然感觉到丹田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感。

他猛地抬头，撞进叶蓁蓁冷漠的眼眸里。

那碗被强行灌下的药汁，正化作黑色的藤蔓，顺着他的经脉疯狂生长，将他的仙力一点点腐蚀、缠绕，最后变成魔气。

药力爆发的刹那，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