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三）班的教室里，林夕正对着一道数学函数题龇牙咧嘴，笔头都快被她咬烂了。

“X和Y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你变我也变？它们是在玩跷跷板吗？还非得找个Z当裁判？这关系比我和数学老师的关系还复杂！”她哀嚎一声，“咚”地把脑袋砸在摊开的练习册上，仿佛这样就能把答案给砸出来。

同桌兼死党张晓习以为常地拍拍她的肩：“夕啊，放弃吧。你和数学的缘分，就像鱼和自行车——根本不存在。与其在这里互相折磨，不如想想下午的辩论赛？那可是你的‘嘴炮’主场！”

一提起辩论赛，林夕瞬间原地复活，眼睛“唰”地亮了，堪比探照灯。

“对哦！辩论赛！”她猛地坐直，做了一个捋刘海的帅气动作（尽管她今天是马尾辫），“数学欺我千万遍，我待嘴炮如初恋！本**的舌头，那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张晓憋着笑：“是是是，您老人家可是我们班的反方一辩，歪理……呃，是至理名言制造机！全班就指望你力挽狂澜了！”

“好说好说，”林夕得意地一甩并不存在的长袖，“待会儿就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逻辑不够，幽默来凑；道理不响，胡搅蛮缠顶上’！”

下午的学校大礼堂，座无虚席。年级辩论赛的半决赛正在这里如火如荼地进行。台上的战火已经燃烧了好一会儿，目前局势……对林夕所在的反方极其不友好。

他们的对手是高三（一）班的学霸队，主力辩手正是那个传说中的学神——顾言。

顾言此人，堪称附中的一个传说。颜值是上帝精心雕琢后的作品，成绩是凡人难以企及的天花板，性格则是南极万年不变的冰川。据说他走路带风，风里都带着三角函数和化学公式的味道（主要是冷冽和生人勿近）。想要他脸上出现第二种表情，难度约等于让林夕独立解出刚才那道数学题。

此刻，顾言正作为正方二辩陈述观点，辩题是“网络时代使人际关系更疏远”。

他语调平稳，逻辑清晰得像用尺子画出来的一样，引经据典，数据翔实。那清冷的嗓音透过麦克风，愣是把一场辩论赛说出了学术报告的感觉。台下不少女生听得如痴如醉——当然，主要是醉在他的脸和声音里。

“综上所述，基于社交媒体替代性、交往浅层化以及时间挤占效应这三点，我方坚定认为，网络虚拟社交的过度泛滥，确实侵蚀了现实人际交往的深度与温度，导致人际关系趋向疏远。”顾言结束陈述，微微颔首，姿态从容得像刚刚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实验，而不是把反方驳斥得快要体无完肤。

反方一辩林夕，感觉压力像珠穆朗玛峰一样压下来。

她方的立场是“网络时代使人际关系更亲密”。

这题对反方本来就有点难，对面还坐着顾言这么一尊逻辑严密的大神。前面的环节，反方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分数落后一大截。

自由辩论环节，几乎成了顾言一个人的精准打击秀场。反方几个辩手轮番上阵，都被他轻描淡写却又一击必杀地怼了回来，场面一度十分惨烈。

“对方辩友是否承认，网络交流无法替代面对面沟通时细微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所传递的丰富情感？”

“对方辩友所谓的‘更亲密’，是否只是一种停留在屏幕表面的、廉价的‘点赞社交’虚假繁荣？”

“当人们沉迷于刷屏和围观他人生活，是否恰恰挤压了与身边人进行深度交流和共处的时间？”

顾言的问题一个个抛出来，像经过精密计算的冰锥，又冷又准又狠。反方队友节节败退，眼神开始涣散，仿佛看到了下周打扫全校厕所的悲惨未来。

林夕坐在下面，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还是那种特别有表现欲的蚂蚁。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这样下去就要凉凉了！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林夕什么时候在嘴皮子上输过？

终于，在轮到她发言时，她“噌”地站起来，抢过话筒，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是被抢了小鱼干的猫，但开口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磅礴气势。

“对方辩友顾言同学！”她声音清脆，试图打破对方冰冷的节奏，“请问您今天是怎么来到学校的？”

全场一愣，这什么开场？查户口吗？

顾言显然也没料到这种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问题，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还是冷静回答：“步行。”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没有。

“很好！”林夕猛地一拍手，吓了旁边裁判一跳，“那您步行的时候，是靠刷脸认路呢，还是靠手机地图导航？”

台下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顾言：“……这与本题无关。工具的使用效率……”

“怎么无关？”林夕立刻打断，开始她的“林氏诡辩”大法，“网络时代，地图导航让我们即使身在陌生环境也能精准找到朋友家，这不极大促进了线下见面，增进了人际关系吗？难道您靠刷脸导航？哦，对不起，”她故作恍然大悟状，眨了眨眼，“忘了您确实可以，毕竟您刷脸确实能刷通附中大部分关卡，包括无数少女的心防。”

“噗——哈哈哈！”台下瞬间爆出一片笑声。

顾言的脸色似乎冷凝了一分，语气依旧平稳但带上了细微的警告：“对方辩友请注意辩论礼仪，不要进行人身攻击和无意义的臆测。我方承认网络工具带来便利，但工具本身无关人际关系亲疏，关键在于使用方式……”

“工具当然关键！”林夕再次打断，越战越勇，“没有网络，我姥姥一年都见不着我几次面！但现在，视频通话天天开，她连我昨天熬夜偷偷长的痘都看得一清二楚，还能远程指挥我妈给我涂药膏，这关系还不够亲密？恨不得亲密过头了好吗！这难道不是网络把遥远的亲情拉近了？”

“哈哈哈！”台下笑得更欢了。

顾言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脱轨的辩论拉回正轨：“视频通话的虚拟界面无法替代真实的陪伴和触手可及的温暖……”

“怎么不能？”林夕眼睛瞪得更大了，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言论，“我姥姥说了，隔着屏幕看我，比看我那一年到头见不着几面、只知道给钱的我亲爹都亲！这说明网络的凝聚力大于距离的分割力！对方辩友，您这是在质疑亲情的穿透力吗？您是不是因为太优秀没时间视频，家庭关系有点……呃，疏远啊？”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一脸“我懂你”的表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顾言感觉自己严谨的逻辑体系正在被对方用胡搅蛮缠的铲子挖地基。他嘴角绷得紧紧的，几乎能感觉到额角某根血管在微微跳动。他握着提示卡的手指，关节略微有些发白。

“对方辩友，”他的声音更冷了，“请你尊重辩论赛的严肃性，讨论焦点应该放在……”

“我怎么不严肃了？”林夕一脸无辜，摊手耸肩，“我在很认真地跟您讨论亲情的可视化与数字化转型问题啊！还是说，顾言同学您觉得隔着屏幕的关心不算关心？那您以后女朋友要是异地恋，您是不是就跟人说‘拜拜，等我能物理触摸到你再说爱’？哇，那您这爱情观还挺……复古的哈？”

“哇哦~”台下起哄声、口哨声一片。这题跑的，已经从辩论场跑到情感电台了！

顾言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他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能歪楼且脑回路清奇的人！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清晰地燃起了两簇被冒犯和极度无语的火苗，虽然被他强大的自制力强行压抑着，但那股骤然降低的气压和冰冷的视线，让前排的同学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裁判老师不得不强忍着笑意，敲了敲铃：“反方二辩，请注意发言范围，回归辩题本身。”

林夕见好就收，但最后一击必须到位。她拿起话筒，露出一个灿烂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好的老师。最后，我想请问尊贵的对方辩友，如果没有网络时代的各种交流平台和传播速度，您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被我——一个高二的小学妹，用如此新颖的角度探讨人生真谛，并且气得……呃，是辩论得如此深入吗？这难道不是网络时代给我们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极其‘亲密’且‘高效’的思想碰撞和互动体验吗？谢谢大家！”

说完，她优雅（自认为）地坐下，深藏功与名，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跳舞：哼，逻辑赢不了你，我还不能用歪理邪说创飞你？

全场静默了三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和掌声。虽然这辩论路子野得像是撒哈拉沙漠里冲浪，但效果炸裂啊！居然真的让冰山学神出现了裂痕！

顾言站在台上，身姿依旧挺拔，但脸色冰寒得像刚从冷冻舱出来。他盯着林夕的方向，那眼神，像是要用视线把她当场速冻，然后再敲碎成八块。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最终没有再站起来反驳——他怕自己一开口，维持了十七年的冷静人设会彻底崩塌。

最终，尽管林夕贡献了一场极其“出彩”且娱乐性十足的自由辩论，但毕竟前面落后太多，加上最后有点过于放飞自我，裁判基于综合表现，判定反方输掉了比赛。

结果宣布时，林夕还有点小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至少她把场子搞热了，虽败犹荣！而且，她居然让顾言变脸了哎！这牛够她吹一学期了！

她正暗自嘚瑟，一抬头，正好撞上顾言投过来的目光。

他刚从台上下来，正准备离开，视线扫过她这边，冷冷淡淡，却像是带着实质性的低温，瞬间能把人冻僵。林夕硬是从那毫无波澜的眼神里读出了“你完了”、“我记住你了”、“等着瞧”的复杂含义。

那眼神，像淬了冰的玄铁剑，嗖嗖地飞过来，直戳心窝子。

林夕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输阵不输人！她努力挺起胸膛，瞪大眼睛回望过去，试图用眼神传达：“看什么看！辩论场如战场，各凭本事！歪理也是理！”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锋，噼里啪啦，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和冰碴子在疯狂对撞。

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兴奋得像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哇塞，顾学神刚才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林夕牛逼普拉斯！能把学神杠到表情管理失控！”

“这梁子绝对结下了！还是钢铁焊死的那种！”

顾言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冷淡地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冷飕飕、仿佛能自动隔绝三米内人气的背影。

林夕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吓死宝宝了，这学神气场也太足了，差点被冻成冰雕。”

张晓一脸兴奋地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猛摇：“夕哥！你火了！你绝对是附中历史上第一个让顾言在公开场合差点破功的英雄！虽然比赛输了，但你赢得了我们的膝盖啊！”

林夕被摇得头晕眼花：“……我怎么觉得我像是捅了马蜂窝，还是超级大的那种？”

“管他呢！”张晓搂住她的肩膀，豪气干云，“走走走，必须庆祝你去冰山挖矿！……呃，虽然没挖到矿，但至少崩了他一脚冰碴子！”

林夕被拉着往外走，心里还有点小嘀咕：应该……没事吧？毕竟辩论赛嘛，观点碰撞很正常……他一个高三大学神，应该不会跟我一个高二小学渣计较……吧？

然而，她显然低估了学神的小心眼……和超强的记仇能力。

当晚，林夕就被拉进了名为“夕阳红八卦团”的闺蜜群的火热讨论中。

张晓在群里疯狂刷屏，文字都带着激动的颤音：

【姐妹们！见证历史的时刻到了！夕哥今天辩论赛把顾言给怼了！现场版冰山喷发（虽然只是小火苗）！】

【图片】【图片】（抓拍的顾言冷脸皱眉和林夕嘚瑟扬下巴的对比图，虽然模糊但氛围感拉满）

【你们是没看到！顾言那表情，绝了！我从他脸上读懂了‘无语’、‘震惊’、‘想打人’等多种复杂情绪！】

【夕哥威武！为我们高二长脸了！嘴炮界的王者！】

群里瞬间炸锅，消息刷得飞快：

【真的假的？顾言诶！那个情绪稳定得像AI的顾言？】

【林夕你厉害了！快说说怎么做到的？】

【求细节！求过程！我要写进附中秘史里！】

林夕看着刷屏的消息，哭笑不得地发了一句：

【别瞎起哄了，就是正常辩论，发挥稍微‘出色’了那么一点点，而且我们队还输了（悲伤蛙.jpg）】

张晓立刻回复：

【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你让神话沾染了烟火气（虽然是火药味）！】

【不行，这么光辉的时刻必须载入史册！夕啊，组织经过慎重考虑，决定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林夕心里“咯噔”一下，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什么任务？我有权拒绝吗？】

张晓飞快地打字，扔出了一个堪比深水炸弹的赌约：

【大冒险！终极挑战！期限：一周！】

【目标：让顾言对你笑一下！要真诚的、发自内心的、不是冷笑嘲笑讥笑的那种笑！】

【做不到的话……嘿嘿，下周全组的奶茶零食你包圆了！外加放学后去操场主席台，用话筒大喊三声‘顾言学长我错了，我不该在辩论赛上胡说的’！】

【我们全程录像留念！】

林夕：“！！！”

她看着手机屏幕，感觉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

让顾言笑一下？

那个面部神经像是被西伯利亚寒流冻过的学神？

那个刚被她用歪理邪说当众“羞辱”完的冤家对头？

这难度系数简直突破天际，比让她连续一周数学作业全对还离谱一百万倍！

林夕的手指颤抖着，悲愤地敲下一行字，每一个字都透着绝望：

【……张晓！你是跟我有仇吗？！你这是送我上断头台还要我自己喊刀下留人？！他今天看我的眼神都快能发射冰箭了！你还让我去撩虎须？！摸电门都没这么**！】

张晓发来一个奸诈的笑容表情包：

【嘿嘿，就是这种地狱难度才配得上我夕哥的王者之姿嘛！赌不赌？姐妹们投票！】

其他闺蜜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排起队形：

【赌！必须赌！+1】

【支持夕哥创造奇迹！+10086】

【已准备好瓜子奶茶和小板凳！】

【录音笔和摄像机随时待命（主要是记录操场喊话版）！】

林夕看着群里一排排的“+1”和“赌”，仿佛看到了自己社会性死亡以及钱包彻底瘪掉的悲惨未来。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未来一周的生活主题不再是学习，而是在“如何让冰山笑一笑”这个史诗级难题上反复作死，并且是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

而另一边，正在家中书房安静看书、试图用知识的宁静抚平下午那场“精神污染”的顾言，莫名地感到后背窜起一股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他微微蹙眉，放下书，是谁在背后念叨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再次闪过下午那个胡搅蛮缠、眼睛瞪得溜圆、笑得像只狡猾小狐狸的女生身影……

他摇了摇头，试图将那吵嚷又无厘头的画面彻底清除出大脑，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厚重的原文书上。

然而，那根名为“梁子”的导火线，已经被某个赌约“啪”一下点燃，正“刺啦刺啦”地燃烧着，预示着一场鸡飞狗跳、笑料百出的“撩神（经病）”大戏，即将隆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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