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汽车站比记忆中更加杂乱喧嚣。拉客的摩托司机、卖早点的小贩、拖着行李的旅客，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活气息却又略显混乱的画面。空气里油炸糕和汽油味混合在一起。

王磊一下车，没有耽搁，直奔县一中。他需要赶在班主任老周上班前堵到他。

县一中的大门还是老样子，斑驳的墙体，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暑假期间的校园显得格外安静，只有几个校工在打扫卫生。

凭着记忆，他找到了教师办公室所在的办公楼。三楼，走廊尽头那间就是高三毕业班的教师办公室。门虚掩着。

王磊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中年男声。

王磊推门进去。办公室里只有班主任周老师一个人，正戴着老花镜，伏案批改着什么，手边的搪瓷茶杯冒着热气。

周老师抬起头，看到王磊，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推了推眼镜：“王磊？你怎么来了？不是听说你……”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听说你南下打工去了。

王磊走到办公桌前，微微鞠了一躬：“周老师，我没走。我想……回来看看成绩，想想办法。”

老周放下笔，仔细打量了一下王磊。眼前的少年似乎和离校时有些不同了，具体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眼神？对，之前的王磊总是带着一种自卑和沉默，而现在，虽然依旧衣着朴素，但眼神里多了种难以言喻的沉静和……锐利？

“坐吧。”老周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叹了口气，“王磊啊，你的情况老师知道。家里困难，想早点挣钱，这个想法老师理解。但是……”他话锋一转，“读书，终究是条正道。你的成绩我一直有关注，基础不差，就是心理压力太大，这次高考……可惜了。”

王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诚恳：“老师，我这次差多少分？还有机会吗？”

老周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表格，看了看：“你总分482，理科二本线485，差3分。”他顿了顿，看着王磊，“机会嘛……不是完全没有。一是等补录，有些偏远地区的院校或者冷门专业可能会有名额，但希望不大，竞争也激烈。二是……可以考虑三本，或者一些民办院校，就是学费贵很多。”

王磊心中一定，和记忆中的分数吻合。他需要的就是这个确认，以及老周这条人脉。老周虽然只是个县城中学教师，但带毕业班多年，在招生系统里还是有些门路的。

“老师，学费的问题我自己想办法。只要能有机会上学，再贵的学费我也愿意挣！”王磊的语气斩钉截铁，“补录和三本的信息，能不能麻烦老师您帮我留意一下？有任何消息，或者需要打点的地方，您随时告诉我。”

老周有些意外地看着王磊。他印象中的王磊，是绝不会说出“打点”这种话的，更别说如此坚定地表示要自己挣学费。这孩子，出去一趟，变化这么大？

“你自己想办法？王磊，这不是小数目……”老周迟疑道。

“老师，请您相信我。”王磊目光直视老周，没有丝毫闪躲，“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老周看着王磊坚定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你……留个联系方式？”他记得王磊家里好像没电话。

王磊这才想起自己的老式诺基亚手机，赶紧报出了号码。老周记在一张便签纸上。

“对了，老师，”王磊看似随意地提起，“我听说过两天县体育场那边要办夏季商品交易会，规模挺大的，您知道吗？”

老周想了想：“哦，是有这么回事。县里搞的活动，促进消费嘛。怎么，你想去看看？”

“嗯，想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临时工的机会。”王磊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从学校出来，王磊感觉轻松了一些。搞定了信息渠道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解决最现实的资金问题。

他凭着记忆，走向县城南边的批发市场。那里是县城小商品流通的集散地，鱼龙混杂。

市场里人声鼎沸，各种商品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塑料、皮革和廉价香料的味道。王磊目标明确，寻找着记忆中的那种“磁疗手环”。他一家家摊位看过去，询问各种新奇的小商品。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他找到了！花花绿绿的硅胶手环，上面印着粗糙的卡通图案或者“健康”、“奋斗”等字样，摊主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老板，这手环怎么批？”王磊拿起一个，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摊主瞥了他一眼，见是个半大小子，没什么热情：“五毛一个，五十个起批。”

王磊心中快速计算。前世这手环在交流会上被炒到十块甚至二十块，利润空间巨大。他兜里只有三百多，全买了能进六百个。但关键是，他需要一个小摊位，还需要一点流动资金。

他尝试着运用感知能力，模糊地感受了一下摊主的情绪——似乎有些不耐烦，但并没有欺诈的意图。他又感知了一下手环的材质，就是普通的硅胶，所谓的“磁疗”纯属噱头。

“老板，我要是多拿点，能便宜吗？我打算在交流会上卖。”王磊开始讨价还价。

摊主这才来了点兴趣：“交流会？你小子消息挺灵通啊。你要多少？”

“先拿一千个，多少钱？”王磊报了个数，试探底线。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最终以四毛五一个的价格谈妥。王磊几乎掏空了口袋，买下了一千个手环，用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装着，沉甸甸的。

提着这袋“希望”，王磊走出了批发市场。下一步，他需要解决摊位和启动资金。交流会摊位需要提前申请，可能还要交管理费，而他身上只剩下几十块钱了。

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手中沉重的塑料袋，又摸了**口温润的玉佩。一种紧迫感油然而生。

机会就在眼前，但启动的每一环都卡在“钱”上。

他需要快，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