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了一万年,道侣李寻真为救我魂飞魄散。现代都市里,
我终于找到他的转世——一个叫林见鹿的普通程序员。我给他下了同命咒,
他每次自杀都会带着记忆重生。第九次,他从公司天台跳下,
血泊中对我笑:“你真可悲...需要靠幻想活下去。”第十世,他成了医生,
亲自给我做心理鉴定:“妄想型精神分裂,建议强制入院。”现在我躺在病床上,
照片:“你终于...要回来看看我了吗...”---胸腔里那股熟悉的绞痛又一次袭来,
不算尖锐,却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像心脏被浸在了万年不化的冰泉里。
**在冰冷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这座不夜城绚烂到虚假的霓虹,光流蜿蜒,
勾勒出钢铁森林冰冷而重复的轮廓。一万年了,山河变迁,王朝更迭,
我曾踏足的云海仙山、漫步的旷野幽泽,
早已被这些千篇一律的、散发着人造光晕的摩天楼碾碎、覆盖。连灵气都稀薄得近乎于无,
只剩下浑浊的、裹挟着无数人类欲望与废气的风。他们称之为“现代”。我活得太久了,
久到连疼痛都变得麻木,成了背景音一样的存在。唯有想起李寻真,这痛才会变得清晰一点,
带着铁锈味,从骨髓深处丝丝缕缕地渗出来。他总是说我,长生,你这人,对什么都无所谓,
连对自己的命都这般轻慢。而他呢?那个李寻真,拼了命地想活下去,像石缝里挣出来的草,
迎着风雨霜剑,也要倔强地绿着。我们为此吵过太多太多次。他怨我不知惜命,
空耗长生;我嫌他执念太深,不懂放下。吵得最凶那次,
是为了上古秘境里的一株九死还魂草。守护的凶兽几乎将我们撕碎,我体内旧伤复发,
灵力溃散,觉得为了一株草不值得把两个人都搭进去,想拉他退走。他却红了眼,
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剑光凌厉得像是要燃烧自己。“李寻真!回来!”我咳着血,声音嘶哑。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至今记得,里面有愤怒,有不甘,有我看不懂的、深沉的痛楚。
“长生!活着才有以后!你明不明白!”最终,他夺了草,浑身是血地倒在我面前,
气息微弱,却还把那株沾着血和泥的草死死护在怀里。后来,他用那草炼了丹,
硬是把我从陨落的边缘拉了回来。而他,因为强行催动本源,损了道基。分开那天,
是个阴雨绵绵的午后。他说要去极北之地寻找修复道基的机缘。我劝他不必,道基有损,
大不了兵解转世,我总能找到他。他第一次对我发了那么大的火,眼底是赤红的:“兵解?
转世?那还是我吗?!长生,我要的是这一世!是当下这个李寻真,
陪着你这个长生的顾长生!你懂不懂!”我沉默。我当时确实不懂。我觉得灵魂本质不变,
皮囊与记忆,不过是暂时的附着。他走了,再也没回来。消息传来,极北雪原崩塌,
他为了救几个被困的低阶修士,力竭,被万载玄冰吞噬,魂飞魄散。他们说,
他死的时候很坦然,甚至带着笑。我愣了很久。魂飞魄散?怎么会?他那么想活着的一个人。
然后是一种缓慢的、凌迟般的痛,从心脏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
如果我当时……如果我当时能不那么无所谓,如果我肯多理解一点他对“活着”的执着,
如果我陪他一起去……可惜,没有如果。我活了下来,
带着无尽的悔恨和一种近乎荒谬的笃定。我不信他就这么没了。
他那么拼命想要活着的一个人,怎么会甘心就此湮灭?他一定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用某种方式,倔强地存在着。我必须找到他,哪怕只是一个碎片,一个影子。因为这念头,
我这具早已对长生感到疲惫的躯壳,不得不继续承载着痛苦,一年又一年,活过沧海桑田,
活到这令人窒息的“现代”。我几乎耗尽了残余的神魂之力,
像筛子一样过滤着这片土地上亿万生灵的气息。终于,在三年前,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黄昏,
我在地铁站拥挤的人潮里,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熟悉感。林见鹿。
一个二十六岁的程序员,穿着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脸色是长期熬夜的苍白,眼神疲惫,
带着这个时代年轻人特有的、被生活磨平棱角后的麻木。他夹在汹涌的人流里,
像一滴水汇入大海,毫不起眼。可我知道,那是他。或者说,那是李寻真散逸的魂魄碎片,
不知经历了多少波折,重新聚合而成的一个全新的“人”。灵魂的基底是相似的,
可内里完全不同了。没有锐气,没有执念,甚至连强烈的情绪都没有。他按部就班地工作,
沉默地承受着上司的斥责和永无止境的加班,吃着冰冷的盒饭,
住在租来的、只有十几平米的单间里。他偶尔会看着窗外发呆,眼神空茫。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这种空,比恨更让我难受。我接近他,
用这个时代合理的身份——一个有些遗产、无需工作、时间自由的“闲人”。我请他吃饭,
听他抱怨工作的烦闷,生活的无趣。他话不多,大部分时间是我在说,
说那些他早已遗忘的、关于云海、飞剑、丹药的往事。他只是听着,偶尔推推眼镜,
客气而疏离地说:“顾先生,你的想象力真丰富。”他不信。他不记得。这没什么。
我告诉自己,只要他在就好。碎片也好,转世也罢,
只要这个承载着他一丝气息的躯壳还在呼吸,我就不是彻底孤身一人。直到那天晚上,
他合上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极其平静地对我说:“顾先生,活着太累了,没什么意思。”那一刻,
我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我看到了他眼底深处,
那种我曾经在李寻真眼中看到的、与命运抗争的火焰熄灭后的死寂。不,甚至更糟。
这是一种连抗争都懒得有的、彻底的虚无。我失去了李寻真一次,绝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恐惧,那种万年未曾有过的、足以攥碎神魂的恐惧,淹没了我。我动用了禁忌的秘法。
以心头精血为引,糅合了我近乎永恒的生命力,在他深夜熟睡(或者说,昏迷)时,
在他灵魂最深处,刻下了一道同命咒。咒成的瞬间,他似乎在梦中不安地蹙了蹙眉。而我,
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生命随着咒印的流转,
一丝丝与他捆绑在一起。代价是巨大的。但我心甘情愿。从此,林见鹿,或者说,
这个承载着李寻真痕迹的容器,再也无法用死亡逃离我。
无论他以何种方式结束这具肉体的生命,他的灵魂都会带着这一世的记忆,重新投入轮回,
降生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而我,能凭借咒印的感应,第一时间找到他。
他会一次又一次地“活”过来,直到……直到他愿意承认,他就是李寻真,直到他愿意,
留在我身边。第一次发现他自杀,是在咒成后的第三个月。他吞了过量的安眠药,
安静地死在那个出租屋里。我找到他时,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心口的咒印灼热,
指引着方向。我在城西的一家医院新生儿监护室外,找到了那个刚刚降生、皱巴巴的婴儿。
透过玻璃,我看着那个小生命,心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坚定。我等他长大,
等他再次来到我身边。第二次,他死于车祸,为了救一个跑上马路的孩子。算是个英雄。
第三次,他跳了河。被打捞上来时,身体泡得肿胀。第四次……第五次……每一次,
他都用各种决绝的方式离开。而每一次,我都会找到他的转世,看着他从小不点慢慢长大,
然后出现在他身边,用各种“巧合”让他重新认识我,然后,一遍又一遍地,
对他讲述“李寻真”的故事。“你就是他。”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管那眼睛里是孩童的懵懂,
少年的叛逆,还是成年后的麻木与抗拒,“你的灵魂深处有他的印记,只是你忘记了。
你会想起来的。”他的反应各不相同。有时是害怕地躲开,有时是愤怒地反驳,
有时是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第六世,他是个画家,在完成一幅色调灰暗绝望的画作后,
用割腕的剃须刀片了结了自己。死前,他看着我,眼神空洞:“你说的人,听起来活得很累。
”第七世,他是个短暂的摇滚乐手,在舞台上砸了吉他,嘶吼着无人听懂的歌,
然后从后台的杂物堆窗口一跃而下。落地前,他好像朝我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第八世,
他是个外卖员,在一次普通的送餐后,将电瓶车开进了深夜的江里。什么也没留下。第九世。
他又成了程序员,或者说,一个类似的、被高强度工作压榨的互联网从业者。这一世,
他叫……算了,名字不重要。他眼底的疲惫和虚无感,比第一世更重。我找到他时,
他正被上司当众辱骂,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bug。他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指节泛白。那天晚上,他约我上天台喝酒。夜风很大,吹得他单薄的身体晃了晃。“顾长生。
”他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抽离事外的冷漠,“你活了一万年,不累吗?
”我没说话。他仰头喝干罐子里最后一口啤酒,随手将易拉罐扔下天台。那罐子坠入黑暗,
连一点回响都听不见。“我看着你都觉得累。”他转过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苍白,扭曲,
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怜悯,“一遍又一遍,编着同一个故事,骗我,也骗你自己。
”他向前一步,站到了天台边缘,夜风猎猎,鼓动着他廉价西装的外套。“我不是李寻真。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但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他死了,死得干干净净。
只有你还抱着那堆腐烂的回忆不肯放手。”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连呼吸都停滞。他看着我,眼里的怜悯更重了,重得像是一种诅咒。“顾长生,你真可悲。
”说完,他向后仰去,像一片终于挣脱树枝的枯叶,
坠入下方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城市灯火之中。我冲到边缘,向下望去。几十层的高度,
他躺在那里,身下洇开一小滩暗色,在庞大的城市光害下,几乎微不足道。恍惚间,
我似乎看到,那滩暗色里,他最后朝我这个方向,又露出了那个扭曲而怜悯的笑。
“……需要靠幻想活下去。”那句话,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久久盘旋在我耳边。你真可悲。
需要靠幻想活下。第十世。咒印的感应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主动的牵引。
我站在一家高档私立医院的心理咨询室外,门牌上写着“林默主任医师”。
旁边附着一张小小的证件照,照片上的人穿着白大褂,戴着无框眼镜,眉眼清俊,
神情是那种经过严格专业训练后的温和与冷静,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令人安心的微笑。
一丝一毫的偏差都没有。那眉眼的弧度,那鼻梁的线条,
甚至连眼神里那种专注和……隐藏得很好的、属于李寻真特有的那种执拗与认真,都回来了。
我推开门。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电脑上记录着什么。闻声抬头,看到是我,
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情。那双眼睛透过镜片看我,平静无波,
像是在审视一个早已预定的病例。“顾先生,你来了。”他开口,声音温和,悦耳,
带着一种专业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请坐。”我依言坐下,目光无法从他脸上移开分毫。
是他。这一世,他连气质都像了。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
是一个标准的、用于建立信任感的咨询姿势。“根据你这段时间的叙述,
以及我们收集到的相关资料,”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落在我脸上,“我认为,
你患有严重的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我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你所说的修仙,长生,
道侣李寻真,以及……”他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继续道,“以及你坚信的,
关于我是他转世的这一系列想法,都是疾病导致的幻觉。”他拿起桌上一份打印好的报告,
推到我面前。“这是初步评估结果。你的情况已经具备了明显的自毁与潜在毁他倾向,
基于安全考量,我建议……”他的声音平稳,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手术刀,
精准地切割着我的神经,“……强制入院治疗。”我看着他那张和李寻真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听着他用这样冷静、客观、毫无个人感情的声音,宣判着我的“疯狂”。
心脏像是被那冰冷的咒印彻底冻结了。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了几个键:“护士长,
请带两位护工进来,3号咨询室的顾先生需要办理入院手续。”很快,门被推开,
两名穿着白色护工服、身材健壮的男人走了进来,一左一右站在我身边。林默,不,
是林医生,拿起笔,在桌上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工整,有力。他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白大褂胸牌,那上面是他的照片和名字。然后,他走到我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憎恨,没有怜悯,没有愤怒,
甚至没有之前几世那令人难受的麻木。只有一种纯粹的、专业的、对于病患的审视。
“你需要帮助,顾先生。”他说,“我们会帮你。”我被他,
被这个拥有着李寻真面容和灵魂气息的人,亲手送进了这间四面都是软包墙壁的病房。
门在身后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决绝。我慢慢走到房间中央,
在那张唯一的、固定在地板上的床上坐下。窗外阳光正好,透过加固的玻璃窗,
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我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那里,
同命咒的印记微微发热,像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烙伤,将我和门外那个宣判我“疯狂”的人,
紧密地、永恒地捆绑在一起。万年的时光,无数次的寻找,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与“重生”,
最终指向了这个终点。他成了冷静、权威、掌控一切的医生。
我成了沉溺妄想、需要被“治疗”、被囚禁的病人。我躺了下来,
白色的床单有一股漂白剂的味道。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纯白色,没有任何杂质。嘴角,
似乎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极淡、极扭曲的弧度。房间里很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