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热，跟个大蒸笼似的。林舟站在小区门口，T恤衫后背全湿了，贴在身上。

他看着那个保安亭，跟个铁盒子一样，里面坐着个胖子，王强。王强正叉着腰，

对着一个快递员喊。“登记！身份证拿出来！”快递员是个小伙子，瘦瘦的，叫小李。

他满头是汗，手里的快件抱得紧紧的。“大哥，我天天来，您都认识我了。”“认识归认识，

规定是规定。”王强眼皮都不抬，“不登记，不让进。”小李从兜里掏出笔，

在登记本上写字。那本子又脏又破，页边都卷起来了。王强凑过去看了一眼，

用手指头戳着本子。“字写这么潦草，谁看得清？重写！”小李的笔尖在纸上顿住了。

他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又低下头，一笔一划，写得慢得很。林舟看着，

没作声。他也在等快递，就是小李手里的那个。旁边几个进出的业主，有的看一眼，

有的直接走过去，没人说话。王强靠在亭子边上，掏出根烟点上，吸了一口，

吐出来的烟圈飘到小李脸上。小李被烟呛得咳了两声。“咳什么咳？嫌味儿大？

”王强把烟夹在手里，指着小李，“不想干就滚蛋，有的是人干。

”小李把写好的登记本递过去。王强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跟审什么重要文件似的。

“电话号码呢？没写电话号码。”“写了啊大哥，就在名字后面。”“这儿？这是电话号码？

鬼画符一样。”王强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重写！把电话号码写清楚。

”小李的脸涨红了，手里的快件抱得更紧了。林舟往前走了一步。他走到保安亭前，

敲了敲那个小窗口。“我的快递，能让我先拿吗？”王强抬起眼，上下打量林舟。

“你是哪栋的？”“三号楼。”“业主卡拿出来看看。”林舟没动。“我住这儿。

”“住这儿就得有卡。没卡，跟外面人一样，登记。”王强指了指小李，“跟他一样，

写清楚。”林舟看着王强，没说话。他身后的小李，又拿起笔，准备开始写第三遍。

2林舟没动，就那么站着。王强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你看什么看？规定懂不懂？

我们这儿是高档小区，管理严得很。”林舟开口，声音不大。“让他进去。”“你说什么？

”王强瞪眼了，“你谁啊你？让他进去就进去？这小区是你家开的？”林舟还是看着他。

“我说，让他进去。”王强把登记本往桌上一摔，发出“啪”的一声。

“**……”他骂到一半，停住了。林舟的眼神变了。刚才那眼神，跟夏天的大太阳似的，

有点懒洋洋。现在那眼神，跟深井里的水一样，又黑又静，看一眼，人心里就发毛。

王强张了张嘴，后面的话硬是没骂出来。他觉得今天这小伙子有点邪门。小李也愣住了，

他看看林舟，又看看王强，不知道该怎么办。林舟没再看王强，他转向小李。“三号楼，

1101，给我放门口就行。”小李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哎，哎，好，好的。

”他抱着快件，绕过王强，就想往里冲。王强伸手一拦，拦在了小李面前。“站住！

”他虽然有点怵林舟，但这么多人看着，他不能丢了面子。“今天谁也别想不登记就进去！

”他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底气好像也足了点。林舟把手**裤兜里，掏出手机。他低头，

开始按号码。王强看着他，心里嘀咕。装模作样，还给谁打电话不成？

“你给谁打电话都没用！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守规矩！”王强梗着脖子喊。林舟没理他，

手机贴到了耳朵上。电话通了。“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林先生。

”林舟看着面前的王强，慢悠悠地开口。“天水苑小区。”电话那头：“……是，先生。

”林舟：“我不想等了。”电话那头：“明白，先生。”林舟：“买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大概两三秒。“……先生，您说哪个？”林舟把手机拿下来一点，

对着王强的方向，声音清晰得很。“我说，天水苑。整个。”王强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他嘴巴张得老大，能塞进一个鸡蛋。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听见了。

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响了起来。林舟没看任何人，又把手机放回耳边。“听清了？

”电话那头：“……听清了，先生。马上办。”林舟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兜里。

他看着王强，就像在看一个东西。“现在，他能进去了吗？”3王强僵在那儿，

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他脸上的肉在抖，嘴唇也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买……买下来？

整个小区？这他妈是什么疯话？可看林舟那样子，一点都不像开玩笑。那眼神，平静得吓人。

周围的人也炸了锅。“真的假的？买小区？”“吹牛吧？这人谁啊？”“看着不像有钱人啊，

T恤都洗掉色了。”“万一呢？现在有钱人不都这样，低调。”小李站在旁边，

手里的快件都快拿不住了。他看看林舟，又看看王强，脑子一片空白。林舟没再说话。

他就那么站着，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强脸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想说点什么，想骂几句，可喉咙里像堵了棉花，发不出声音。他心里慌得厉害。万一呢？

万一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呢？他看林舟的眼神，从刚才的蛮横，变成了恐惧。突然，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急转弯，停在了小区门口。车停得有点急，

轮胎在地上蹭出了一道黑印子。车门“哗”地一下开了。一个穿着西装，

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从车上冲了下来。他跑得有点快，

皮鞋在水泥地上踩出“哒哒哒”的响声。他看都没看王强，也没看周围任何人，

径直冲到林舟面前。“林先生！”他弯着腰，气喘吁吁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王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人他认识。这是他们物业公司的老总，姓张。

平时开着一辆大奔，见了他都爱答不理的。现在……现在他跟见了亲爹一样，

对着这个穿旧T恤的小伙子点头哈腰？张老总直起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林舟的脸色。

“先生，您吩咐的事，正在办。手续……手续有点复杂，需要一点时间。”林舟点点头。

“可以。”他指了指旁边的小李。“让他进去。”“哎！好嘞！”张老总立刻转身，

对着小李，脸上堆满了笑，“小兄弟，快进去，快进去！辛苦了！

”小李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抱着快件，跟做梦一样，走进了小区。张老总又转向王强。

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得干干净净。他盯着王强，眼神跟刀子一样。“你，叫什么名字？

”王强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地上了。4王强坐在地上，裤子沾了一层灰。他仰着头，

看着张老总，嘴唇哆嗦着。“张……张总……我……我……”张老总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他转回身，又是那副恭敬的样子，对着林舟。“林先生，这种败类，我们公司一定严肃处理！

马上开除！绝不姑息！”林舟没说话。他看着王强，又看了看小区里面。他的目光，

好像在看一件不属于他的东西。那种眼神，让张老总心里发毛。林舟忽然笑了。那笑意很淡，

就在嘴角扯了一下。“开除？”他摇摇头。“太便宜他了。”张老总一愣。

“先生您的意思是？”林舟抬起脚，往前走了两步，站到王强面前。他低下头，

看着瘫在地上的王强。“你不是要守规矩吗？”王强浑身一抖，拼命点头。

“是……是……我错了……林先生……我错了……”“你不是觉得这儿是高档小区，

管理严吗？”林舟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你不是很喜欢管人吗？”王强说不出话了，

只是抖。林舟抬起手，指了指小区门口那片空地。地上有烟头，有纸屑，

还有几片被踩烂的树叶。“看到没有？”王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看……看到了……”林舟把手收回来，插回兜里。“从今天起，这里归你管。”他顿了顿，

看着王强。“你，就负责把这片地扫干净。”王强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扫……扫地？

让他一个保安，去扫地？他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舟。

“林……林先生……”林舟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转身，对着张老总。“听到了？

”张老总愣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腰弯得更低了。“听到了！听到了！必须执行！

”他一回头，冲着王强吼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林先生的话吗！

还不赶紧去找扫帚！”王强坐在地上，没动。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比调色盘还精彩。

尊严，脸面，在这一刻，被人踩在地上，碾得粉碎。张老总看他不動，

对着身边一个穿西装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去，给他拿扫帚！看着他扫！”助理点点头，

快步跑向物业办公室。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敢说话。眼前这一幕，

太有冲击力了。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保安，现在要被罚扫地。而这一切，

只是因为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打了个电话。5助理很快就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把新扫帚，还有一个簸箕。他把扫帚“当”的一声，扔在王强面前。“扫吧。

”王强看着地上的扫帚，就像看到一条毒蛇。他的手，抖得厉害。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手机摄像头，对准了他。“咔嚓”，“咔嚓”的拍照声，此起彼伏。王强的脸，

涨成了猪肝色。他知道，他这辈子，都完了。张老总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

语气里全是威胁。“扫，还是不扫？你自己选。不扫，我现在就让你在这行里待不下去。

”王强闭上了眼睛。一行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弯下腰，

捡起了那把扫帚。扫帚很新，竹枝的毛刺还扎手。他握着扫帚，就像握着一块烙铁。

林舟一直看着。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快意，也没有怜悯。

就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他看着王强，笨拙地挥动扫帚，开始清扫地上的垃圾。

每扫一下，都像在扫他的脸。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旁边传来。“哇，好大的手笔。

”林舟转过头。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女人，正靠在一棵树上，手里拿着手机，

刚刚好像是在录像。她长得很好看，大眼睛，长头发，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她把手机收起来，朝林舟走了过来。“买下整个小区，就为了罚一个保安扫地？

”女人走到林舟面前，歪着头打量他，“林先生，你这报复心，可真够别致的。

”林舟看着她。不认识。他没说话。女人也不在意，她伸出手。“你好，我叫苏蔓。

三号楼的业主。”林舟没跟她握手。“苏**。”他的声音很淡。苏蔓收回手，也不尴尬，

笑了笑。“我刚刚都看到了。那个王强，平时就那样，狗眼看人低。你今天，

算是给我们出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正在扫地的王强，又看回林舟。“不过，

也用不着这么……夸张吧？”林舟转过身，准备离开。他不想跟任何人多说。

苏蔓却跟了上来，和他并排走着。“哎，别走啊。聊聊天嘛。”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很好奇，你真的买下这儿了？”林舟脚步没停。“正在办。”“那办下来以后呢？

你打算怎么办？把这小区拆了重建？”“没想过。”“那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出一口气，

值吗？”林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值不值，跟你有关系吗？”他的语气很平淡，

但话里的意思，却很疏远。苏蔓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她又笑了起来，

这次笑意更深了。“当然有关系。”她眨了眨眼，“我现在是你的租户了啊。房东，

以后房租能便宜点吗？”6林舟看着苏蔓。这个女人，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看他的眼神，

是好奇，是敬畏，是惧怕。她的眼神，是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兴味。

像猫看到了一只有意思的老鼠。“房租的事，”林舟淡淡地说，“找物业。”“物业？

”苏蔓笑了起来，“我可不敢找他们。现在他们看见你，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我找你，房东，

才最直接。”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活力。林舟转过身，

继续往前走。苏蔓也不恼，迈开长腿，继续跟着。“你住几号楼？”“不告诉你。”“小气。

”苏蔓说，“我猜猜，是不是1101？刚才那个快递员就是往那儿送的。”林舟没回答，

等于默认。“我就知道。”苏蔓的声音里带着点得意，“看来我猜对了。

那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邻居之间，理应互相帮助嘛。”她凑近了一点，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飘过来。“比如，你刚来，可能对这里不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随时可以找我。”林舟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我不需要。”“别这么快拒绝嘛。

”苏蔓的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想找人吃个饭，看个电影，

或者……做点别的什么，找不到伴儿多无聊。”她说话的时候，尾音微微上扬，

带着一点点钩子。这就是《大奉打更人》里那种擦边的味道。不直接，但意思很明显。

林舟看着她。这个女人，很有趣。但林舟没心情。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就像刚刚那场看似酣畅淋漓的报复，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快乐。只有一阵阵的空虚。

这种感觉，就像《奈何》里写的那样，世事皆定，你就算掀起了风浪，

最终也还是要落回原地。“我还有事。”林舟说。“什么事？比我还有趣的事吗？

”苏蔓歪着头问。“扫地。”苏蔓愣住了。“扫地？”她顺着林舟的目光看过去。

王强还在扫。他扫得很慢，很用力，仿佛想把地上的水泥都扫掉一层。

林舟朝着王强走了过去。苏蔓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疑惑。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矛盾的地方。他可以一掷千金，

买下整个小区。他也可以为了出气，用最羞辱人的方式。但现在，他的背影里，

却透着一种……孤独。一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7林舟走到王强身边。

王强扫地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林舟，眼神里满是恐惧。

“林……林先生……”林舟没说话。他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个烟头。是王强刚才扔的那个。

他把烟头扔进王强手里的簸箕里。“扫干净点。”他的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是！是！

我一定扫干净！”王强连连点头，拿起扫帚又准备扫。林舟站起身，看着他。“以后，

就在这儿扫。”王强的手一抖，扫帚差点掉在地上。以后……一直扫？他看着林舟，

嘴唇哆嗦着，想求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林舟不再看他，

转身朝小区里走去。苏蔓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走过来。“你让他一直扫？”她问。“嗯。

”“有点狠了。”“他对我手下的人，也很狠。”林舟说。“你的人？那个快递员？

”“算是吧。”林舟的脚步没停。苏蔓跟在他身边，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三号楼。电梯里。

只有他们两个人。镜面的电梯壁，映出两个人的身影。林舟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面无表情。

苏蔓看着镜子里的林舟，眼神闪烁。“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突然问。“普通人。

”“普通人会随手买一个小区？”“一时兴起。”“这个理由，我不信。”林舟转过头，

看着她。“信不信，是你的事。”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1101的门口，

那个叫小李的快递员还等在那儿。他看到林舟，立刻站直了身体。“林先生，您的快递。

”林舟走过去，接过快件。是个不大的盒子。“辛苦了。”林舟说，“以后来这儿，

没人敢拦你。”小李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看着林舟，激动得说不出话。

“谢……谢谢……谢谢林先生！”“不用。”林舟拿出钱包，抽了一沓钱递给他，“拿着。

”小李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不能要！我送快递是应该的！”“让你拿着就拿着。

”林舟把钱塞到他手里，“算我给你的奖金。”小李捧着那沓钱，手都在抖。

“我……我……”“去吧。”林舟打开门，准备进去。“林先生！”小李突然喊了一声。

林舟回头。“我……我以后能叫您哥吗？”小李看着林舟，眼神里满是崇拜和感激。

林舟看着他，沉默了一下。“随你。”说完，他关上了门。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8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林舟站在玄关，手里还拿着那个快件。屋子里很安静，

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他刚搬来不久。他把快件放在鞋柜上，然后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外面是小区的绿化带，能看到远处有人在走动。他掏出手机，又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秒接。

“林先生。”“办妥了？”“办妥了，先生。天水苑小区的全部产权和物业归属，

已经转到您的名下。相关的法律文件，稍后会让助理送到您府上。”“嗯。”“先生，

关于那个保安……”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迟疑。“怎么了？”“他……他跑了。

”林舟眉毛一挑。“跑了？”“是。就在您上楼之后，他扔下扫帚，跑出了小区。

我们的人想追，被您拦住了。”林舟确实没让人追。他看着窗外，没说话。跑了也好。

一直让他扫地，也不是长久之计。那种折磨，已经够了。“知道了。”“那……林先生，

接下来，这个小区的日常管理，是……”“维持原样。”林舟说，“除了换掉那个保安，

其他的人，都不动。”“明白。”“还有，”林舟顿了顿，“三号楼有个叫苏蔓的业主，

把她之后所有的物业费、水电费，都免了。”电话那头愣了一下。“苏蔓**？”“嗯。

”“好的，先生。”挂了电话，林舟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他走到鞋柜前，拆开了那个快件。

盒子里，是一个小小的U盘。他拿起U盘，走进书房。书房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