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十分钟内,到‘夜色’会所,带上醒酒药。”
手机听筒里传来林雪薇清冷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背景音嘈杂,混杂着音乐和男人的调笑。
我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一点半。窗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要将这座城市吞噬。
“林总,外面雨太大了,不安全,我……”
“我说,十分钟。”她不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像一声声无情的嘲讽。
我自嘲地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备好的醒酒药和胃药,套上外套,冲进了电梯。
我是林雪薇的特助,年薪百万。在外人看来,我是风光无限的总裁助理,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份工作,除了处理公司事务,还包括二十四小时待命,充当她的司机、外卖员、出气筒,以及……在她那位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面前,扮演一个衬托她魅力的卑微追求者。
用她的话说:“陈默,你的价值就在于永远不会拒绝我。”
是的,我从不拒绝。
三年了,整整三年,我像一条最忠诚的狗,她指向东,我绝不往西。
车子在雨幕中飞驰,雨刮器疯狂地摆动,也刮不尽眼前的滂沱。十分钟,从我家到“夜色”会所,正常天气下都需要二十分钟。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但我还是在第九分五十秒的时候,冲进了她所在的包厢。
推开门的瞬间,奢靡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水晶吊灯下,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女正围着一个男人众星捧月。
那个男人,就是顾远,林雪薇放在心尖上七年的白月光。
而林雪薇,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女总裁,此刻正依偎在顾远身边,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娇羞笑容,眼波流转,皆是情意。
她看到我,眼神瞬间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仿佛刚才的柔情只是我的错觉。她朝我招了招手,语气轻飘飘的:“陈默,过来。”
我低着头,快步走过去,将醒酒药和温水递上。
顾远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雪薇,这就是你那个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的助理?真是……够贴心的。”
他刻意加重了“随叫随到”四个字,引来一阵哄笑。
林雪薇似乎很享受这种场面,她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说:“没办法,他离不开我。”
一句话,将我钉在了耻辱柱上。
我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脸上却依旧挂着温顺的笑,仿佛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嘲弄。
“林总,您少喝点,伤胃。”我轻声劝道。
“怎么?我喝酒还要你管?”林雪薇眉头一皱,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递到我面前,“倒酒。”
我拿起酒瓶,沉默地为她满上。灯光下,猩红的液体晃动,映出我毫无波澜的脸。
顾远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像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他忽然开口:“陈默是吧?我听说你能力很强,怎么甘心在雪薇身边做这些端茶倒水的活儿?”
我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笑了笑:“能为林总服务,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哈!”顾远大笑起来,“雪薇,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妙人?比养条狗还有趣。”
林雪薇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动作像是安抚宠物:“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去门口等着吧。”
我点点头,转身走出包厢。
关上门的瞬间,里面再次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只有一句话:“鱼已入网,三号计划启动。”
我删除短信,抬起头,看着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
镜面的墙壁映出我的脸,那双温顺的眼眸深处,是与忠诚毫不相干的冰冷和算计。
林雪薇,你以为你把我当狗一样呼来喝去,享受着掌控一切的**。
你却不知道,这三年来,我织了一张多大的网。
而你,和你的顾远,不过是网中央,两只即将被我吞噬的猎物。
这盘棋,我下了三年。
现在,该将军了。
我在会所门口等了整整两个小时。
凌晨三点半,包厢的门终于开了。林雪薇被顾远半扶半抱着走出来,她显然喝多了,脚步虚浮,脸颊绯红。
“我送你回去。”顾远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不用了,”林雪薇推开他,努力站稳,眼神却始终胶着在他身上,“让陈默送我就行。你……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舍和失落。
顾远笑了笑,没再坚持,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潇洒地离开。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出对林雪薇丝毫的留恋。
林雪薇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电梯口,才黯淡下来。她脸上的娇羞和期待褪去,只剩下疲惫和冰冷。
她转过头,看向我,仿佛才想起我的存在。
“废物!站着干什么?扶我!”她厉声喝道。
我立刻上前,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浓重的酒气和香水味混合在一起,钻入我的鼻腔,令人作呕。
“林总,车在外面。”我低声说。
她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闭着眼,嘴里模糊不清地呢喃着:“顾远……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回头看看我……”
我面无表情地扶着她,走向停车场。
我知道为什么。
顾远,顾氏集团的太子爷,七年前因为一场商业斗争,家族企业破产,他本人也远走海外。而那场斗争的始作俑者,正是林雪薇的父亲,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国栋。
林雪薇深爱顾远,但她的家族却是顾远的仇人。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也是她最大的软肋。
而顾远这次回国,带着海外资本,来势汹汹,目标直指林氏集团。他接近林雪薇,不过是为了复仇。
这一切,林雪薇并非一无所知,但她宁愿自欺欺人,幻想着能用旧情唤回顾远的心。
而我,恰好是她这场独角戏里,最忠实的观众和最趁手的道具。
将她塞进车后座,我发动了车子。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她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
“陈默。”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我在。”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她蜷缩在角落,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高傲,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沉默片刻,用一贯温顺的语气回答:“林总,您是天底下最优秀的人。”
“呵,”她冷笑一声,“连你都学会说这种假话了。”
她顿了顿,又问:“如果……如果我一无所有了,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这个问题,她每年喝醉了都会问一遍。
每一次,我的答案都一样。
“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无论您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您。”
后视镜里,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答案,一个无论她如何不堪,都会无条件接纳她的存在。这能让她在面对顾远的冷漠时,获得一丝可怜的慰藉和掌控感。
车子平稳地停在她的别墅门口。我扶她下车,送她进门,熟练地为她冲好蜂蜜水,放在床头。
她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紧锁,嘴里还念着顾远的名字。
我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这张美丽的脸,此刻写满了痛苦和不甘。
我拿出手机,对着她的睡颜,拍下了一张照片。然后,从她随手扔在床上的手包里,拿出了一串钥匙。
那串钥匙上,有一个不起眼的U盘。
这是我一个月前,趁她不注意,偷偷挂上去的。而这个U盘,每当接入她的办公电脑,就会自动复制电脑里所有被标记为“核心”的文件。
林雪薇,你最大的软肋是顾远。
而你父亲林国栋最大的软肋,是你。
为了你,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所以,只要掌控了你,就等于掌控了整个林氏集团的命脉。
我将U盘**随身携带的微型电脑,屏幕上,无数加密文件开始飞速传输。
这些文件,详细记录了林氏集团这几年来所有的灰色交易、财务漏洞,以及……七年前,他们如何一步步设计陷害顾氏集团的全部证据。
做完这一切,我将钥匙悄无声息地放回她的包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离开别墅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雨停了,空气清新得让人心旷神怡。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阿默,顺利吗?”
“爷爷,一切都在计划中。”我看着远处林雪薇别墅的灯光,眼神冰冷,“林国栋的好日子,到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