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雪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剑尊的榻上。
她浑身僵硬。
动也不敢动。
旁边躺着的是谢长渊。
当世剑道第一人。
也是她此行的目标。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完了,她要死了。
沈未雪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剑尊的榻上。
她浑身僵硬。
动也不敢动。
身侧的男人呼吸清浅,几乎微不可闻。
可那股冷冽如霜雪的气息,却无孔不入,几乎要将她的骨头冻僵。
旁边躺着的是谢长渊。
昆虚山之主,当世剑道第一人。
也是她此行的目标。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完了。
她会死。
死无全尸。
她不是谢长渊的徒弟柳拂衣。
她是无相楼的杀手,代号“鬼鸢”。
三天前,她顶替了柳拂衣的身份,潜入这戒备森严的昆虚之巅。
任务是,刺杀因修炼走火入魔,身受重伤的剑尊谢长渊。
按照计划,她应该在昨夜谢长渊最虚弱的时刻动手。
可她失败了。
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失败的。
记忆的最后,是她推开谢长渊的房门,指尖藏着见血封喉的毒针,一步步靠近那张床榻。
然后……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就躺在了这里。
躺在了她目标的床上。
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恐怖。
沈未雪甚至能感觉到,男人清冷的体温正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她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不能慌。
绝对不能慌。
她是“鬼鸢”,无相楼最擅长伪装和潜伏的杀手。
她现在的身份是柳拂衣,是谢长渊唯一的、也是最疼爱的弟子。
一个乖巧、纯善、天资绝艳的少女。
她必须扮演好这个角色。
就在她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时,身侧的男人忽然动了一下。
沈未雪的身体瞬间绷得像一块石头。
谢长渊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漆黑,深邃,像是没有星辰的永夜,又像是藏着万古冰川的寒潭。
只一眼,就足以让人魂飞魄散。
沈未雪感觉自己的伪装在那双眼睛下,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
“醒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病态的沙哑,却依旧清冷得没有半分温度。
沈未雪的头皮一阵发麻。
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怯生生的、带着睡意的声音。
“……师尊。”
这两个字,她在镜子前练习了上千遍。
语调、情绪,都应该天衣无缝。
谢长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每一秒,对沈未雪来说都是凌迟。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发现了吗?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想做什么?
是直接杀了她,还是想慢慢折磨她?
就在她快要被自己的想象逼疯时,谢长渊终于再次开口。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怕我?”
沈未雪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一个陷阱。
真正的柳拂衣,敬他,爱他,怎么会怕他?
她必须立刻给出完美的回答。
沈未雪眼眶一红,雾气瞬间弥漫上来。
“不是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
“弟子只是……只是担心师尊的身体。”
“弟子昨晚守着师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还占了师尊的床,请师尊责罚。”
完美的说辞。
既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表现出了一个弟子对师尊的孺慕之情。
她垂下眼,做出惶恐不安的样子,等待着谢长渊的反应。
他会信吗?
谢长渊的视线,像一把无形的刀,一寸寸刮过她的脸。
沈未雪感觉自己的脸皮都在刺痛。
许久。
久到沈未雪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他拧断脖子。
谢长渊忽然伸出手。
他的指尖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上她的额头。
沈未雪浑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冻结了。
她以为他要动手了。
然而,他的动作却很轻柔。
“傻孩子。”
谢长渊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叹息?
“为师没事。”
“倒是你,守了一夜,脸色这么难看。”
沈未雪彻底懵了。
这算什么?
他信了?
他竟然信了?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怀疑过?
不可能。
谢长渊是什么人?
传闻他能于百里之外,凭风声辨剑鸣。
能于万人之中,凭心跳辨善恶。
自己一个拙劣的冒牌货,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除非……
除非他伤得比传闻中更重。
重到五感迟钝,神志不清。
这个念头让沈未雪的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如果真是这样,她的任务或许还有机会完成。
“师尊……”
她仰起脸,用一种濡湿的小鹿般的眼神看着他,怯生生地问。
“您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弟子去为您请药王谷的前辈来看看吧?”
这是试探。
试探他的真实状况。
谢长渊看着她,眸色深沉。
“不必。”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收回了手。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沈未雪完全没想到的动作。
他撑着床榻,缓缓坐起身,然后端起床头柜上的一碗药。
那碗药黑漆漆的,散发着古怪的苦涩气味。
应该是给他自己准备的。
沈未雪看着他端起药碗,以为他要喝。
然而,谢长渊却将药碗递到了她的唇边。
“你喝。”
沈未雪:“……”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
让她喝他的药?
为什么?
“这药性烈,能固本培元。”
谢长渊的声音平静无波。
“你体虚,喝了对你有好处。”
沈未雪看着那碗黑不见底的药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是一名杀手。
对毒药的了解,远超常人。
这碗药里,除了药材,还多了一味东西。
一味她无比熟悉的东西。
穿肠草。
剧毒。
无色无味,一旦入口,神仙难救。
他要毒死她。
他果然已经发现了。
现在,他就在等她做出选择。
喝,还是不喝?
喝了,是立刻死。
不喝,是暴露身份,然后被他用更残忍的方式杀死。
沈未雪的指尖已经摸到了藏在袖口的毒针。
她的大脑在疯狂计算着同归于尽的可能性。
零。
可能性为零。
就算他身受重伤,杀她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怎么办?
怎么办!
就在她心念电转的瞬间,谢长渊的眸光冷了一分。
“怎么?”
“不肯喝?”
“是为师的药,你不配喝,还是……不敢喝?”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像三座大山,轰然压在沈未被的心上。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沈未雪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弟子……弟子不敢。”
“能喝师尊的药,是弟子的福分。”
说完,她闭上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就着谢长渊的手,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苦涩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
沈未雪的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她想,她短暂又可悲的一生,就要这样结束了。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那碗药进入腹中后,反而化作一股暖流,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原本因为紧张而冰冷的身体,竟然渐渐暖和了起来。
沈未雪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谢长渊。
药里……没毒?
那穿肠草的味道是……
是她判断错了?
不可能!她绝不会判断错!
谢长渊放下空碗,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味道如何?”
“……”
沈未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来,药效不错。”
谢长渊自顾自地说着,然后重新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
“你出去吧。”
“为师要休息了。”
他下了逐客令。
沈未雪坐在床边,脑子乱成一锅粥。
她不明白。
完全不明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在试探她,为什么又放过了她?
那碗药,到底有没有问题?
她站起身,行了个礼,踉踉跄跄地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身后再次传来谢长渊清冷的声音。
“拂衣。”
沈未雪的脚步一顿。
“从今日起,搬来为师的偏殿住。”
“这里,离不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