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战事吃紧,朝廷下令三丁抽一。我那被寄予厚望的弟弟不幸中签,
父亲与继母竟逼我替他从军。「你弟弟文弱,是考状元光宗耀祖的料,你粗鄙不堪,
合该去战场搏个前程,死了也是沈家的功臣!」
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秦瑶也泪眼婆娑:「宴深,你替他去,他替你照顾我。待他日弟弟高中,
荣耀亦有你一份。」我抵死不从,却被他们联手灌药,套上弟弟的衣甲扔进了征兵营。
十年浴血,我从炮灰小卒爬至帝国元帅,掌百万雄兵,控生杀大权。
他们却以为我早已战死沙场,白骨无存。直到弟弟大婚之日,我携亲卫踏破府门。
他们笑我衣衫褴褛,是来打秋风的乞丐兵。却不知,我身后铁骑,足以踏平整个帝都。
01沈家大门前,红绸高挂,宾客如云。我那好弟弟沈玉瑾,今日迎娶吏部尚书之女。
十年了,我终于回到了这座生我养我却视我如草芥的城池。我没有穿元帅的麒麟铠,
只套了件普通士兵的旧军服,风尘仆仆。副将陈威跟在我身后,面色铁青。「元帅,
何不直接亮明身份?属下看不得他们如此……」我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看看。」
我只吐出两个字。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府门内那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父亲沈坤红光满面,接受着众人的恭维。继母王氏珠光宝气,笑得见牙不见眼。
沈玉瑾一身大红喜服,身姿挺拔,倒真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还有秦瑶。
她站在沈玉瑾身侧,穿着粉色的陪嫁衣裙,眉眼低顺。当年那个说着「他替你照顾我」
的女人,终究还是成了我弟弟的妾。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
旋即又被冰冷的铁石填满。我抬步,向内走去。「站住!哪来的穷酸军汉,今日沈府大喜,
也是你能闯的?」门房趾高气扬地拦住了我,眼神轻蔑。陈威拳头一紧,我微微摇头。
「我是沈宴深。」我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进了沸水里。周遭的喧闹,
瞬间静了几分。门内的几人,同时转过头来。父亲脸上的笑容僵住。
继母王氏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被浓浓的厌恶取代。沈玉瑾皱起了眉头,
像是在辨认一件肮脏的旧物。秦瑶猛地抬头,看到我的一刹那,脸色煞白,
下意识地往沈玉瑾身后缩了缩。「沈宴深?」父亲沈坤率先反应过来,几步上前,压低声音,
带着惊怒,「你……你怎么还活着?!」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父子重逢的喜悦,
只有恐慌和质问。仿佛我的出现,是一具从坟墓里爬出的骷髅,玷污了他沈家的门楣。
02「大哥?」沈玉瑾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我这身破旧军服,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真是你啊。十年没音讯,我们都当你战死在外头了。」
他语气「感慨」,却刻意放大了声音,仿佛要让所有宾客都听见。「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
你能活着回来,做弟弟的,心里也……甚是安慰。」他话锋一转,带着施舍的口吻:「不过,
大哥你这身打扮……看来在军中十年,混得也不太如意。」「这样吧,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
你留下来,在后院找个杂役的活儿,总比在外面风餐露宿强。」王氏立刻接话,
声音尖利:「玉瑾心善!可某些人也要懂得分寸!别仗着点血缘关系就想来打秋风,攀高枝!
」「我们玉瑾如今是朝廷新贵,未来的栋梁!你一个穷丘八,别在外面乱说话,
坏了他的名声!」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在我和沈玉瑾之间来回扫视。
「这就是沈家那个失踪了十年的大儿子?」「看样子是在军队里混不下去了,
回来投靠弟弟了。」「真丢人,穿成这样也敢来婚宴,沈公子真是仁至义尽了。」
秦瑶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我。她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与记忆中那个明媚少女判若两人。
这就是她当年放弃我,选择的「更好」的归宿?一个妾室。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为我那可笑的前半生,也为她那可怜的后半生。「宴深……」她终于抬起头,嘴唇翕动,
似乎想说什么。沈玉瑾立刻一个眼神扫过去,她立刻噤声,重新低下了头。「如烟,」
沈玉瑾淡淡道,「不必理会无关之人。今日你我是主角。」他刻意强调了「主角」二字,
像是在我面前炫耀他的胜利。我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如同看一出蹩脚的戏。十年沙场,
尸山血海都闯过来了,这点言语的刀子,连给我挠痒痒都不配。我只是想看看,
这所谓的血脉亲情,能凉薄到何种地步。现在看来,比北境的寒风,还要刺骨。
父亲沈坤似乎觉得场面有些难看,清了清嗓子,摆出家主的威严:「好了!宴深,
你能活着回来,终究是件好事。」「但今日是你弟弟的大日子,你莫要生事。
既然玉瑾答应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就安心留下。」「以后在府里,要谨守本分,
记住自己的身份,莫要再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他说的「不属于我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是家族的重视,还是……秦瑶?我忽然笑了。笑声不大,却让周遭的议论声再次安静下来。
「我的身份?」我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缓缓扫过他们每一张虚伪的脸。「是啊,十年了,
是该让你们知道知道,我如今,到底是什么『身份』了。」03「身份?」沈玉瑾嗤笑一声,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哥,你在军营里待久了,莫非是脑子也待坏了?」
他环视四周奢华的布置,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大红喜服,优越感溢于言表。「这里是帝都,
是讲究权势地位的地方!不是你们边关那等只懂得打打杀杀的蛮荒之地!」「我,沈玉瑾,
今科进士,翰林院编修,岳丈是吏部尚书!」他每说一个头衔,腰杆就挺直一分。「你呢?
一个穿着破旧军服,连个品级都没有的大头兵,也配在这里谈身份?」王氏也跟着帮腔,
语气刻薄:「就是!玉瑾肯收留你,已是天大的恩情!还不快磕头谢恩,滚到后院去!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父亲沈坤皱着眉头,虽未说话,但那眼神分明也是默认。
秦瑶偷偷抬眼看了我一下,那眼神复杂,有怜悯,有尴尬,或许还有一丝……后悔?但最终,
她还是别开了脸。宾客们的嘲笑声更大了。「真是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沈公子仁至义尽了,换我早把这穷亲戚打出去了!」陈威在我身后,气得浑身发抖,
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我再次用眼神制止了他。杀鸡,焉用牛刀。我看着沈玉瑾,
语气依旧平淡:「翰林院编修,很大吗?」沈玉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声音陡然拔高:「沈宴深!你放肆!你敢藐视朝廷命官?!」「别说你只是个小小编修,」
我缓缓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战场上磨砺出的铁血煞气。「便是吏部尚书本人在此,见我,
也需行礼。」死寂。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旋即,
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哈哈哈!他说什么?尚书大人要给他行礼?」「这人是失心疯了吧!
快去请大夫!」沈玉瑾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我:「疯了!真是疯了!沈宴深,
我看你是穷疯了,开始说胡话了!」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
蹄声如雷,地面微颤。紧接着,是甲胄碰撞的金铁交鸣之声!一名管家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
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老爷!少爷!
外……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好多黑甲骑兵!把……把府上给围了!!」
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黑甲骑兵?帝都之内,
谁敢纵兵围堵朝廷命官的府邸?!沈玉瑾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父亲沈坤和王氏也慌了神。
「是……是谁的兵马?」沈坤强自镇定地问道。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牙齿打颤:「旗……旗号是……是『北境元帅府』,『沈』字帅旗!!」北境元帅?!
那个传说中屠灭蛮族十八部,杀得草原血流成河,被陛下亲封为「镇国公」,
掌帝国半数兵权的铁血战神?!他怎么会来?!沈府内外,一片死寂。
方才还嘲笑我的宾客们,此刻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沈玉瑾猛地看向我,
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你……你……」我迎着他的目光,向前踏出一步。
身上那件破旧军服,无风自动。陈威猛地抽出腰间战刀,上前一步,声如洪钟,
响彻整个沈府:「元帅驾到——!闲杂人等,跪——迎——!」04「元……元帅?」
沈玉瑾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眼珠子死死瞪着我,仿佛要从我这张风霜刻画的脸上,找出伪装的痕迹。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发颤,
「你怎么可能是北境元帅……那是杀神……是镇国公……」父亲沈坤双腿一软,
差点瘫倒在地,幸亏扶住了旁边的桌子。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极致的恐惧和荒谬。
「宴深……你……你真是……」王氏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躲到了沈玉瑾身后,
指着我,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鬼!他是鬼!他肯定是战死的厉鬼回来索命了!」
秦瑶直接软倒在地,仰头看着我,泪水汹涌而出,那里面混杂着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宾客们早已跪倒一片,头埋得极低,连大气都不敢喘。方才的嘲讽与鄙夷,
此刻化作了无边的恐惧,生怕被这位权倾朝野的杀神注意到。陈威持刀而立,
目光冷冽地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沈玉瑾身上。「见到元帅,还不跪下!」这一声厉喝,
如同惊雷炸响。沈玉瑾浑身一哆嗦,那身大红喜服此刻显得无比刺眼和可笑。
「我……我是朝廷命官……翰林院编修……见……见王公贵族可不跪……」他还在挣扎,
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维护他那可怜的自尊。我看着他,
如同看着一只在铁蹄下哀鸣的虫子。「哦?」我轻轻吐出一个字,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面玄铁令牌,上书一个古朴的「帅」字,边缘染着暗沉的血色,
散发着无形的肃杀之气。——北境元帅令,如朕亲临。「此令,够不够?」我声音平淡,
却重若千钧。沈玉瑾瞳孔骤缩。「噗通!」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
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那一声闷响,像是砸在了所有沈家人的心上。
父亲沈坤紧随其后,颤巍巍地跪下,头深深埋下。王氏瘫软在地,哭都不敢哭出声。
秦瑶匍匐在地,肩膀剧烈耸动。整个沈府前院,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只有我,还站着。
站着俯瞰这群,十年前将我如同弃履般丢弃的「亲人」。红绸依旧在飘,喜乐早已断绝。
这场精心筹备的婚礼,成了我归来最好的祭品。我缓缓踱步,走到沈玉瑾面前,停下。
军靴的底部,沾染着北境的尘土,停在他低垂的视线前。「翰林院编修,」
我重复着他的头衔,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很大吗?」沈玉瑾浑身剧颤,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不……不大……在下……在下有眼无珠……冲撞元帅虎威……罪该万死!」
我目光转向瘫软的王氏。「穷丘八?打秋风?」王氏吓得魂不附体,涕泪横流,拼命磕头。
「元帅饶命!老身嘴贱!老身该死!老身不知道是您啊!」最后,
我的目光落在父亲沈坤身上。他跪在那里,身体抖得像筛糠,老泪纵横,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知是后悔,还是纯粹怕死。「十年。」我开口,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北境十年,蛮族的血,染红了三千里草场。」
「我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没指望你们惦记。」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这奢华的府邸,
鲜红的喜字。「但把我药晕,顶替从军,对外宣称我暴毙身亡。」
「侵占我母亲留下的田产铺面。」「夺我未婚之妻。」我一桩桩,一件件,平静地陈述。
每说一句,沈家几人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这笔账,该怎么算?」05我话音落下的瞬间,
整个前院死寂得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声音。沈玉瑾猛地抬头,脸上是极致的惊恐,
他急声辩解:「元帅!不……大哥!当年……当年是迫不得已啊!边疆战事危急,
家中必须出一丁……」「迫不得已?」我打断他,俯视着他那双写满惶恐的眼睛。「所以,
就选中了我这个『粗鄙不堪』、『合该去死』的兄长?」我的目光如同冰锥,
刺得他无处遁形。「所以,就用药将我迷晕,套上你的名字,扔进注定九死一生的征兵营?」
「所以,就迫不及待地宣告我的死讯,瓜分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女人?」我每问一句,
就向前逼近一步。沈玉瑾被我身上散发出的沙场煞气压得喘不过气,手脚并用地向后蹭,
狼狈不堪。「不……不是这样的……是爹……是娘的主意……」情急之下,
他竟将责任推给了父母。父亲沈坤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苦心培养的儿子。
王氏也愣住了,随即尖声道:「玉瑾!你胡说什么!」「我没胡说!」沈玉瑾为了自保,
口不择言,「当年是你们说大哥不成器,死了也是为沈家做贡献!
是你们说如烟跟着他浪费了!」秦瑶听到自己的名字,身体又是一颤,将头埋得更低。
「逆子!你这个逆子!」沈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玉瑾,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着眼前这狗咬狗的一幕,我心头的寒意更盛。这就是所谓的骨肉亲情。在权势和死亡面前,
不堪一击。「够了。」我淡淡开口,混乱的场面瞬间静止。所有目光都恐惧地集中在我身上,
等待我的裁决。我看向沈玉瑾,他如同等待宣判的死囚。「你的功名,」我缓缓开口,
「怎么来的?」沈玉瑾脸色骤变,眼神闪烁。「自……自然是寒窗苦读,
凭真才实学考取的……」「真才实学?」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十三岁还背不全《论语》,请的西席先生被你气走三个。」「就凭你,也能高中进士,
入翰林院?」我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沈坤。「沈老爷,看来你这十年,
为了这个『光宗耀祖』的儿子,没少上下打点,舞弊营私啊。」沈坤嘴唇哆嗦着,
却无法反驳。此事一旦深究,便是抄家流放的大罪!「陈威。」「末将在!」陈威踏步上前,
声若洪钟。「查。」我只说了一个字。「沈玉瑾科举一案,沈家十年账目,一应往来书信,
给本帅查个水落石出!」「得令!」陈威眼中闪过厉芒,立刻挥手,
数名如狼似虎的黑甲亲卫便欲上前拿人。「不!你不能这样!」沈玉瑾彻底慌了,
他抱住我的腿,涕泪交加。「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在爹娘的份上,
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兄弟?」我低头,看着他抓在我旧军服上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