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缘斋

解缘斋

主角:沈砚谢停云
作者:茉筝

解缘斋第2章

更新时间:2025-08-26

沈砚的目光如同冰锥,狠狠刺向谢停云。那眼神里的杀意,比当日面对那几个地痞时更盛百倍!整个解缘斋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冰冷刺骨。

“沈砚!”我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惊得心胆俱裂,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不关停云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沈砚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剧毒,“这‘忘忧草’是相思引最完美的寄生之物!若无特制花粉长期催化,根本不会开花!更不会释放毒香!”他猛地将我扯近,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我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狂涛骇浪,“苏瓷!你告诉我,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和谢停云的心上。

谢停云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那双盛满震惊、委屈和巨大痛苦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我,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心口的绞痛骤然加剧,眼前阵阵发黑。相思引的毒,在巨大的情绪冲击下,彻底发作了。我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猛地涌上!

“噗——”

一口暗红的血,毫无征兆地喷溅而出,星星点点,染红了沈砚靛青色的衣襟,也染红了我眼前最后的光亮。意识沉入黑暗前,我只听到沈砚一声失控的、近乎嘶吼的呼唤:

“苏瓷——!”那声音里,竟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恐慌。

以及谢停云那撕心裂肺的、带着哭腔的喊声:“师父——!”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在一片粘稠的黑暗中沉沉浮浮。身体里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游走穿刺,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喉咙干涸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更可怕的是那股蚀骨的寒冷,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在打颤,仿佛被扔进了冰窟。

然而,在这无边的痛苦和寒冷中,却又有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固执地、源源不断地从心口处传来。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微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它小心翼翼地包裹着那团肆虐的冰寒和剧痛,笨拙地、艰难地试图将其驱散、融化。每一次暖流的注入,都伴随着一阵更剧烈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抽走的痛苦,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丝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舒缓。

我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中挣扎,意识模糊,却本能地想要靠近那丝暖意,汲取那一点点可怜的慰藉。

“……砚……哥哥……”一个娇柔婉转、带着泣音的女声,如同毒蛇吐信,毫无预兆地钻进混沌的意识里。是虞疏影!她怎么会在这里?

紧接着,是沈砚那低沉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卑微的恳求:“……求你……药……”

他在求谁?求虞疏影?为了……我?

不!一股强烈的抗拒和恶心感猛地冲上心头,几乎要将残存的意识冲垮。我宁愿死!也不要他为了我去求那个女人!心口那股暖流骤然变得滚烫,像是在回应我的愤怒和绝望,剧烈地翻涌起来,与那蚀骨的冰寒疯狂对抗!

“呃……”剧痛让我忍不住**出声,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终于挣扎着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解缘斋房梁的粗粞纹理。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床边,坐着一个人。

不是虞疏影。

是沈砚。

他背对着我坐在床沿,身形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他微微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宽阔却紧绷的脊背线条。他身上那件靛青色的布衣,在肩胛骨的位置,赫然浸染着一大片深褐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是我昏迷前吐出的那口血。

而他的一只手,正紧紧地、以一种近乎禁锢的力道,握着我的手腕。那股源源不断的、带着灼痛却驱散寒冷的暖流,正是从他掌心,通过我们相连的皮肤,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他在……用内力帮我压制相思引的毒性?!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混乱的脑海。

似乎是察觉到我细微的动静,沈砚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来。

当看清他面容的刹那,我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张曾经冷峻如冰雕、线条分明的脸,此刻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是骇人的青紫色。深邃的眼窝深陷下去,眼底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浓重的青黑色几乎覆盖了整个下眼睑。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只剩下一个被剧毒侵蚀的、摇摇欲坠的空壳。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嘴角,残留着一抹尚未擦净的、暗沉发黑的血迹!

他看着我,那双因剧痛和虚弱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眸子,在捕捉到我苏醒的迹象时,艰难地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亮。那光亮里,没有平日的冰冷,没有审视,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深不见底的疲惫与脆弱。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声破碎压抑的呛咳。他猛地别过头,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指缝间,有暗红的、带着不祥黑色的血丝,蜿蜒渗出。

他这副模样……比濒死的野兽更让人心惊!

“你……”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剧烈的颤抖,“你……做了什么?”

沈砚的身体又是一震。他慢慢放下捂住嘴的手,手心里一片刺目的暗红。他垂着眼,看着掌心那污浊的血迹,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东西。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无比艰难地抬起头,重新看向我。

那双被剧毒和虚弱折磨得几乎失去神采的眼睛,此刻却异常地、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子。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安抚的、或者嘲讽的笑,却只牵动出一个扭曲而痛苦的弧度。

“这次……”他的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咳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换我求你。”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积蓄着最后的力量,那涣散的目光死死锁住我的眼睛,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别死。”

第三篇

沉重的黑暗如同湿透的棉絮,层层包裹,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意识在混沌的泥沼里沉浮,唯一清晰的感知,是那蚀骨的冰冷,从四肢百骸的缝隙里钻进来,冻得灵魂都在打颤。可在这无边的酷寒中,心口偏又固执地燃着一簇微弱却灼人的火苗——那是沈砚强行渡入的内息,霸道地驱赶着寒毒,每一次暖流注入,都伴随着经脉被寸寸碾碎的痛苦。

“……砚……哥哥……相思引……无解……”虞疏影那娇柔又恶毒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在意识的边缘阴魂不散。

“……求你……药……”沈砚那低哑到破碎、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卑微的恳求,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心底最深处。

不!别求她!我宁愿死!

一股强烈的悲愤和抗拒猛地冲撞,心口那簇火苗骤然爆燃,与肆虐的寒毒激烈对抗!

“呃啊——!”难以忍受的剧痛让我猛地弓起身子,喉头腥甜上涌。

“师父!”一个带着哭腔、嘶哑得变了调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充满了巨大的恐慌和绝望。是停云!

同时,一只冰冷却异常稳定的手猛地按住了我挣扎的肩膀。另一只带着薄茧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开了我紧咬的牙关,将一股带着奇异药草苦涩味的温热液体强行灌了进来。液体入喉,并未带来舒缓,反而像点燃了引线,体内冰与火的拉锯战瞬间升级!冷热两股洪流在我体内疯狂冲撞、撕扯,仿佛要将这副躯壳彻底粉碎!

“噗——!”又是一大口暗红发黑的血喷溅而出,溅落在按住我肩膀的那只手上。

“沈砚!你给师父喝了什么?!”谢停云的声音带着哭腔的怒吼,充满了惊惧和愤怒。

“滚开!”沈砚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却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凶狠和不容置疑的威压。

我在这灭顶的痛苦中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晃动,只捕捉到一片混乱的剪影:谢停云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正死死抓着沈砚灌药的那只手臂,试图阻止他;而沈砚,那张惨白如金纸、嘴角不断溢出黑血的脸上,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光,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要将自身都燃尽的决绝!他看也没看谢停云,手臂肌肉贲张,带着重伤后的虚浮,却异常坚定地再次试图灌药。

“不……行……”我艰难地挤出破碎的音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灼痛,目光死死盯着沈砚嘴角不断涌出的黑血。他快撑不住了!相思引的毒,被他强行引渡了大部分!

“师父!不能喝!”谢停云像是被我的眼神惊醒,更加用力地掰扯沈砚的手臂,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他……他引了毒!他快不行了!这药不对症!会害死你的!”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慌让他失去了平日的机敏。

沈砚猛地一震,似乎被谢停云的话刺中,灌药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凝滞。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眸子,极其缓慢地转向我,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苦、挣扎和……一丝濒临崩溃的脆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喷出一口更浓的黑血,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

谢停云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豁出一切的光芒!他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一道离弦之箭,猛地撞开沈砚因毒发而虚浮的身体!沈砚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被撞得踉跄后退,手中的药碗脱手飞出!

“停云!”我失声惊呼,心胆俱裂。

药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就要砸落在地,前功尽弃!

谢停云的身影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在半空中硬生生拧转!他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只下坠的药碗!左手闪电般伸出,险之又险地在碗底即将触地的瞬间,稳稳地托住了碗沿!碗中的药液剧烈晃荡,溅出几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他手背上,瞬间烫起红痕,他却浑然不觉。

然而,他这不顾一切的飞扑,也彻底暴露了他一直极力隐藏的破绽!他为了稳住身形,拧腰发力时,后腰处的粗布短衫被撕裂开一道口子,一小片紧实、布满新旧交错伤痕的肌肤暴露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就在那狰狞的伤痕边缘,赫然烙印着一个拇指大小、线条古朴奇诡的图腾——一只盘踞的、独眼狰狞的异兽!

北国苍狼卫的烙印!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药碗被谢停云死死护在怀中,他半跪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额角全是冷汗。他抬起头,对上沈砚骤然收缩、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目光。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审视、冰冷,而是**裸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是猎鹰终于锁定了伪装良久的毒蛇!是战场上对宿敌的刻骨仇恨!

“北国……细作!”沈砚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滔天的恨意。他踉跄着稳住身体,染血的右手猛地探向腰间!那里,裹着他那柄从未真正出鞘的长剑!

“不——!”我撕心裂肺地喊出声,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相思引的毒,身份暴露的冲击,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阻止他!

身体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我猛地从床上扑下来,不管不顾地扑向沈砚!我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腰间那柄即将出鞘的凶器!

“师父小心!”谢停云的惊呼同时响起。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沈砚拔剑的手快如闪电!冰冷的寒光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刺骨的杀意和凌厉的破空之声,直刺谢停云的咽喉!这一剑,毫无保留,是战场上最狠辣的绝杀!

而我,恰好扑到了沈砚拔剑的轨迹上!

“噗嗤——!”

是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预想中撕裂咽喉的剧痛并未传来。我扑过去的身体撞在了一个温热的、带着少年气息的胸膛上。谢停云不知何时竟已挡在了我的身前!他用身体,完完全全地护住了我!

那柄本该洞穿他咽喉的冰冷长剑,此刻,正深深地没入了他的左肩胛下方!剑尖透背而出,带出一溜刺目的血珠!

沈砚握剑的手猛地僵住!他那双被剧毒和杀意充斥的眸子,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巨大的错愕!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挡在我身前、被自己长剑贯穿的少年,又看向扑在少年怀里的我。

“呃……”谢停云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混合着不知是泪水还是冷汗,从他额角滚落。他却没有倒下,反而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将怀中药碗塞进我手中!

碗壁温热,残留着他掌心的汗和……温热的血。

“师父……药……”他看着我,那双盛满了揉碎星辰的眼睛,此刻被巨大的痛苦占据,却依旧努力地弯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安抚的弧度,声音轻得像叹息,“……快……救沈先生……他……引了毒……快撑不住了……”

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与他肩胛处汹涌而出的鲜血汇合,迅速染红了靛蓝色的粗布衣襟。

“停云!”我捧着那碗滚烫的、仿佛有千斤重的药碗,看着他胸前不断扩大的血晕,看着他惨白却依旧努力微笑的脸,巨大的恐慌和悲痛瞬间淹没了我,眼泪决堤般涌出。

沈砚握着剑柄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看着谢停云胸前那刺目的伤口,又看向少年递到我手中的药碗,再看向我满脸的泪水和绝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到极致的风暴——震惊、错愕、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还有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汹涌的杀意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你……”沈砚的声音艰涩无比,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目光死死锁住谢停云,“……为什么?”

谢停云的身体晃了晃,似乎连站立都成了巨大的负担。他靠在身后的桌沿上,才勉强没有倒下。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半边身子,在地上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红。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抹去嘴角的血迹,那双因失血和剧痛而有些涣散的眸子,却异常明亮地看向沈砚,又缓缓转向我。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眷恋的温柔,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因为……”他努力地勾起唇角,想绽开一个像往常一样阳光灿烂的笑容,却只牵动出一个苍白而破碎的弧度。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像蒙尘的琉璃,映着我惊恐绝望的脸庞,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敲碎了死寂的空气:

“师父……谢停云……”

他顿了顿,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凝聚起最后的光芒,一字一句,清晰地、缓慢地吐出:

“……喜欢过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中最后的光彩如同燃尽的烛火,骤然熄灭。那单薄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顺着桌沿滑倒在地。鲜血,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像一朵绝望盛开的彼岸花。

“停云——!!!”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滚烫的药液泼洒在冰冷的地面上,氤氲开一片苦涩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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