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裴知儒,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在别人眼里是个只会闷头绣花的哑巴。
二婶说我的绣品针法陈旧,上不了台面,逼我给她的宝贝女儿月瑶提鞋都不配。她当众发难,
想踩着我,捧她的女儿当京城第一才女。府里的姐妹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她们不知道。
我绣的不是花鸟,是边防图。我用的不是丝线,是密码。我那双拿起绣花针的手,
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输赢。所以,当二婶指着我袖口的“寒鸦图”大放厥词时,
我只是轻轻抬起了手。“二婶,你看错了。”“这不是寒鸦,
这是前朝失传的‘双面三异绣’。”“一面是图,一面是字,字中还能藏字。
”“您说……这针法,够不够时兴?”1国公府的家宴,一个月总要有那么两次。
美其名曰敦亲睦族,实际上就是我那位二婶柳氏的个人时装发布会。我坐在角落里,
尽量缩着身子,降低存在感。面前的盘子里堆着几块精致的点心,我一块没动。不是不想吃,
是不敢。甜食容易让手指发粘,影响待会儿回去干活。“哟,瞧瞧我们知儒,
又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尖细的声音划破满室的喧嚣,稳稳地落在我身上。来了。
我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二婶柳氏,一身亮紫色的蜀锦长裙,头上的金步摇晃得人眼晕,
正用她那涂着蔻丹的指甲捏着一块桂花糕,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剜着我。
她身边坐着她的宝贝女儿,我的堂妹,裴月瑶。裴月瑶今天穿了一身嫩粉色的罗裙,
袖口用金线绣着时下京城最流行的缠枝牡丹,正低着头,嘴角挂着一抹羞怯又得意的笑。
“二嫂,孩子家家的,性子静些也好。”我娘秦氏连忙打圆场,声音温温柔柔的。
柳氏嗤笑一声,把手里的桂花糕往盘子里一扔。“大嫂,你就是心太善。咱们国公府的姑娘,
出去都是要见人的。知儒这性子,闷声不响的,将来嫁出去,还不得被人欺负死?”她说着,
话锋一转,拉起裴月瑶的手,满脸炫耀。“你瞧瞧我们月瑶,
前儿个得了尚功局王掌珍的夸奖,说她那一手‘平金抢绣’,尽得真传。
这才是咱们国公府姑娘该有的样子。”满屋子的女眷立刻送上奉承。“哎呀,
月瑶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这模样,这手艺,京城里都找不出第二个。
”裴月瑶的脸更红了,头埋得更低,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我看着她袖口那金灿灿的牡丹。
针脚浮于表面,线头处理得粗糙,为了追求所谓的“立体感”,金线用得太多,
反而显得俗气又累赘。王掌珍会夸这个?怕不是二叔又往尚功局送了什么重礼吧。
我心里门儿清,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低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离自己最近的青菜。
柳氏见我没反应,显然很不满意。她今天的主菜还没上呢。“说起来,
知儒也整日里鼓捣那些针线。怎么就没见你绣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她的目光,
终于落在了我的袖口上。我今天穿的是一身最寻常的月白色常服,为了方便活动,
料子也是最普通的棉布。袖口上,用灰色的丝线,绣了几只姿态各异的乌鸦。既不喜庆,
也不华丽。甚至,有点晦气。柳氏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声音扬高了八度。“哎哟我的天!
知儒,你这是绣的什么?乌鸦?”“大过节的,你怎么绣这么个不吉利的东西在身上?
针法还这么……这么老旧,这都多少年前的锁针法了?现在谁还用这个啊?”她一句话,
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我的袖子上。裴月瑶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姐姐,
你若是不懂时兴的款式,可以来问我呀。妹妹虽然手艺不精,但也能指点一二的。
”她话说得客气,尾音却带着藏不住的优越感。我娘的脸瞬间白了,
手在桌下紧紧攥住了我的衣角。我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和屈辱。我放下筷子,
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我抬起头,看着柳氏那张写满了“快来反驳我,
好让我继续羞辱你”的脸。我没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我的右手。2整个花厅,
安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的目光,
都聚焦在我那只绣着几只“乌鸦”的袖口上。柳氏嘴角勾着,等着我开口辩解,
或者羞愧地低下头。裴月瑶则是一副悲悯又无奈的表情,
仿佛在惋惜我这个姐姐有多么不求上进。我娘的手,在桌下抖得更厉害了。我心里叹了口气。
本来不想搭理的。做我们这行的,第一准则就是低调,当个隐形人。可她偏偏要往上撞。
撞的还不是我,是我娘的脸面。这就不能忍了。我手腕轻轻一翻。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平平无奇的月白色袖口,随着我手腕的转动,竟然变了颜色。原本的底色,
变成了沉静的玄黑。而那几只灰扑扑的“乌鸦”,在玄黑色的底子上,瞬间像是活了过来。
它们的羽毛,在烛光下泛着银色的光泽。那不是普通的灰色丝线,
而是掺了极细银丝的“羽线”。更让人惊奇的是,原本姿态各异的乌鸦,
竟然变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一只雄壮的乌鸦,栖息在枯枝上,引颈长鸣。它的身后,
是三两只盘旋飞舞的同伴。整个画面,构图精妙,意境萧瑟,带着一种古朴又苍凉的美感。
“这……这是怎么回事?”离我最近的三婶婆,忍不住凑近了些,揉了揉眼睛。
柳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裴月瑶也睁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我没有理会她们的震惊。
我的手指,轻轻捻住袖口的一角,再次翻转。这一次,玄黑的底色和银色的乌鸦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月白色的底子上,出现了一行行娟秀的小字。字是墨绿色的,
用的也是极为少见的丝线。“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是《诗经》里的句子。字迹飘逸,笔锋有力,完全不像是用针线绣出来的,
倒像是名家手书。花厅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天呐!这……这袖子有三面?
”“一面是乌鸦,一面是玄底银鸦,还有一面是诗文?”“这到底是什么绣法?
”所有人都懵了。我娘也看呆了,她拉着我的手,忘了紧张,只剩下满眼的震撼。
我终于开了口,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花厅里,足够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二婶。
”我看向柳氏,她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得一干二净。“您刚才说,我这针法,过于陈旧?
”柳氏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我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这不叫锁针法。
”“这叫‘双面三异绣’。”我顿了顿,目光扫过满脸呆滞的裴月瑶。“所谓双面,
是指绣品两面皆可成图。”“所谓三异,
是指一面双色、图案相异;二面异色、图案亦相异;三则是在同一面,
通过光线和角度的变化,呈现出不同的景象。”我将袖口对着烛光,微微倾斜。
那几只银色的乌鸦,羽毛的光泽流动,仿佛真的要振翅飞起。而另一面,那墨绿色的诗文,
也随着角度的变化,泛出淡淡的金色光晕。“这种绣法,是前朝宫廷的绝技,
已经失传近百年了。”“我也是前不久,在一本无人问津的古籍残本里,
才找到了它的针法图谱,自己琢磨着复原出来的。”“针法是复杂了些,
入不得二婶和月瑶妹妹的眼,倒让你们见笑了。”我的声音,还是那么柔柔弱弱的。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柳氏和裴月瑶的脸上。
裴月瑶袖口那朵用金线堆出来的牡丹,此刻在我的“寒鸦图”面前,
就像个村姑头上的大红花。俗不可耐。她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双手死死地绞着帕子,
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柳氏更是像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站在那里,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想反驳,想说我吹牛。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那奇诡精妙的绣品,做不了假。
她求助似的看向主位上的老太太。老太太,我的祖母,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此刻,
她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也透出了一丝精光。她盯着我的袖口看了半晌,缓缓开口。
“好一个‘双面三异绣’。”“知儒,你这手艺,算是给我们裴家长脸了。”她一锤定音。
柳氏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还是旁边的丫鬟赶紧扶住了她。
整场家宴,最**的部分,就这么落下了帷幕。我知道,这事儿,没完。3家宴不欢而散。
柳氏几乎是被人架着离开的,裴月瑶跟在后面,头埋得能塞进地缝里。我扶着我娘,
慢慢走在回我们院子的路上。夜风很凉,吹在脸上很舒服。“知儒,你……”我娘欲言又止,
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第一天认识我。“娘,我没事。”我笑了笑。“我不是问你有没有事。
”她停下脚步,捧起我的手,仔仔细细地看我袖口上的绣样,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厉害的绣法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是啊,你怎么会知道呢。
我心里说。我绣的这些东西,从来都不是给你们看的。“就是看书看来的呀。
”我轻描淡写地回答,“娘你也知道,我平时不爱出门,就喜欢待在书房里翻那些旧书。
”这个理由,很充分,也很有说服力。府里谁不知道,我这个嫡长孙女,
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我娘信了,她摸着我的头,又是心疼又是骄傲。“我的女儿,
就是聪明。以后,再也没人敢小瞧你了。”我只是笑笑,没说话。小瞧我?
我巴不得所有人都小瞧我。回到我自己的小院“静思居”,我屏退了丫鬟。整个院子,
只剩下我和守在门口的两个哑巴婆子。她们是我爹还在世时,特意从外面买回来的,
只听我一个人的吩咐。我走进里屋的书房,关上门,落下门栓。书房里,
没有寻常女儿家喜欢的香薰,只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旧书纸的味道。我走到书桌前,
将袖口对着一盏特制的油灯。那灯的灯油里,加了某种特殊的草药。在它的光芒下,
袖口那面写着《诗经》的月白底子上,一些原本看不见的、用特制药水浸泡过的丝线,
开始显现出淡淡的荧光。那些荧光,组成了一些奇怪的符号和线条。
这才是我这幅“寒鸦图”的真正面目。它是一份情报。关于西北边境,
某个部落近期兵力调动和粮草储备的详细情报。我是三天前拿到原始密报的。密报的内容,
被我用“双面三异绣”的复杂针法,藏进了这平平无奇的袖口里。今天,
我会把它交给我的下家。而柳氏,她那场可笑的炫耀和发难,不过是给我这次“交接”,
打了一个完美的掩护。恐怕她到死都想不到,她处心积虑想羞辱的侄女,实际上,
是天子亲军“绣衣卫”里,专司情报转译的最高级别密探。代号,“织女”。我的工作,
就是将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用各种稀奇古怪方式传递的原始情报,
转译成一幅幅看似普通的绣品,再通过各种渠道,送到该去的人手里。
国公府嫡长孙女这个身份,是我最好的保护色。一个沉迷于古籍和刺绣的闺阁千金,
谁会怀疑她呢?我拿起桌上的一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将袖口这块绣品,
从衣服上完整地剪了下来。然后,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南华经》。书是中空的。
里面放着一块一模一样的月白色棉布,和一些丝线。这是我下一次的任务材料。
我将剪下来的“寒哉图”放进另一个空匣子里,然后开始准备新的工作。就在这时,
窗户被人从外面,用指甲轻轻叩了三下。一长两短。是我的联络人来了。我走过去,
打开窗户的一条小缝。一个穿着国公府杂役服饰的黑影,迅速闪了进来。他脸上蒙着黑布,
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东西。”他声音嘶哑,言简意赅。
我将那个装着“寒鸦图”的匣子递给他。他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然后,
他又递给我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新的。”我接过来,打开闻了闻。是一股草药味。
是用来浸泡丝线,**隐形字迹的药粉。每次的配方都不同,对应着不同的解码灯油。
“今天的事,动静有点大。”黑衣人忽然开口。我挑了挑眉,“嗯?”“柳氏母女,
蠢得恰到好处。”黑衣人似乎是笑了一下,“主上说,给你记一功。”“不用。
”我淡淡地说,“我只是不想让我娘难堪。”黑衣人没再说话。他拿了东西,身形一闪,
又从窗户消失了。我关好窗,回到书桌前。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拿起那块新的布料,和那个油纸包。新的任务,开始了。我不知道,柳氏的不甘心,
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也不知道,我的身份,还能隐藏多久。我只知道,我的针,
一旦落下,就不能回头。4第二天,府里就传遍了。说我,裴知儒,藏拙多年,一鸣惊人。
说我那一手“双面三异绣”,足以让宫里的绣娘都自愧不如。以前见了我绕道走的人,
现在碰见了,都会客客气气地喊我一声“大姑娘”,脸上还堆着笑。我娘走路都带风,
眉眼间的郁气散了不少。只有二房的院子,一连几天,大门紧闭,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我猜,
柳氏正在里面憋大招。果不其然。这天下午,我正在书房里研究新的情报针法,
我娘身边的张妈妈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大姑娘!不好了!老太太请您赶紧去一趟正堂,
二夫人……二夫人她……”张妈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囫囵。我放下手里的丝线,
心里大概有了数。“慢慢说,二婶怎么了?
”“二夫人说……说您那手‘双面三异绣’是假的!是从外面买来的!还……还拿出了人证!
”我一点都不意外。柳氏这种人,自己不行,就觉得别人也不行。她理解不了的事,
就一定是假的,是骗局。“知道了。”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没有半点慌乱。
张妈妈看着我这副镇定的样子,急得直跺脚。“哎哟我的姑娘喂!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啊!
那人证可是城南‘锦绣坊’的老师傅,在京城里名气大得很!他说那绣法是他祖上传下来的,
您这是偷了他的手艺啊!”锦绣坊?我脑子里过了一遍,没这个印象。看来,
是柳氏花钱买通的。“走吧,去看看。”我抬脚往外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
柳氏这次,又唱的是哪一出。来到正堂,里面已经站满了人。老太太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
我爹的几个兄弟,也就是我的叔伯们,也都板着脸坐在两旁。柳氏跪在堂中,哭得梨花带雨,
她旁边,站着一个山羊胡的老头,想必就是那位“锦绣坊”的老师傅。裴月瑶扶着她娘,
也是眼圈红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我娘站在一边,脸色发白,急得不行。
看到我进来,柳氏的哭声更大了。“老太太!您可要为我们二房做主啊!这个裴知儒,
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歹毒!她为了出风头,竟然偷盗别人的手艺,还反过来污蔑我们月瑶!
”她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现在好了,人家找上门来了!我们国公府的脸,
都被她给丢尽了!”那个山羊胡老头也适时地拱了拱手。“国公府老太太在上,
小老儿吴有才,状告府上大姑娘裴知儒,盗我‘吴家绣谱’,窃我祖传之技!
”他说得义正言辞,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知儒,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屈膝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回祖母,孙女不知。”“你不知?
”柳氏立刻尖叫起来,“吴师傅都找上门了,你还敢狡辩!”我没理她,
只是看向那个叫吴有才的老师傅。“吴师傅是吧?你说,我这绣法,是你家祖传的?
”吴有才挺了挺胸膛,“没错!我吴家世代为绣工,这‘双面三异绣’,
便是我家不外传的秘技!”“哦?”我点点头,“既然是秘技,那吴师傅可否当众,
为我们演示一番?”吴有才的脸色,瞬间僵了一下。柳氏赶紧抢话:“你少在这里拖延时间!
吴师傅凭什么要为你演示?你偷了人家的东西,还想让人家把吃饭的家伙都亮出来给你看?
”这个逻辑,很柳氏。我笑了。“二婶,我不是让他把秘技亮出来。我只是想看看,
吴师傅是不是真的会。”我转向老太太。“祖母,孙女有一个请求。”“说。
”“请祖母命人取来针线布料,让孙女和这位吴师傅,当场比试一番。谁真谁假,一试便知。
”这下,轮到柳氏慌了。她求助地看向吴有才。吴有才额头上已经见了汗,眼神躲躲闪闪。
“这……这祖传手艺,岂能随意示人……”“怎么?”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是不能,
还是不会?”我的目光,像两把锥子,直直地钉在他身上。吴有才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
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当然会!只是……”“那就请吧。”我打断他,
“国公府家大业大,想必不会贪图你这门手艺。你若赢了,我任凭处置。
你若输了……”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后果,你可要想清楚。”吴有才的腿,
开始打颤了。5老太太发了话。“就按知儒说的办。
”下人很快就取来了两份一模一样的针线、布料,还有绣架。一个摆在我面前,
一个摆在吴有才面前。吴有才的脸,已经变成了苦瓜色。他磨磨蹭蹭地走到绣架前,拿起针,
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半天穿不进线。柳氏在一旁看着,急得嘴上都起了火泡。
“吴师傅,你倒是快点啊!”她压低了声音催促。吴有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好不容易把线穿上,却迟迟不敢下针。我这边,已经气定神闲地开始了。
我没有绣什么复杂的图案。就绣一片最简单的竹叶。我的手指,上下翻飞,
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那根小小的绣花针,在我手里像是有了生命。穿刺,引线,打结,
转换。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凝滞。堂上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就连一直板着脸的几位叔伯,眼神里也露出了惊讶。他们只听说过我会绣,却从没亲眼见过。
裴月瑶更是死死地盯着我的手,嫉妒和不甘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反观吴有才那边。
他憋了半天,终于颤颤巍巍地落下了第一针。那一针下去,布料上留下一个清晰的针眼,
线也拉得歪歪扭扭。他想绣的,应该也是一片竹叶。可那轮廓,
怎么看怎么像一条扭曲的虫子。高下立判。甚至,都不需要等到成品出来。柳氏的脸色,
从猪肝色变成了死灰色。她知道,她又输了。输得,比上次在家宴上,还要彻底。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我放下了手里的针。一块小小的绣片上,一片青翠欲滴的竹叶,
栩栩如生。我将绣片取下,走到堂中。“祖母,请看。”我双手奉上。一个婆子上前接过,
呈给老太太。老太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绣片的两面,是两片形态完全不同的竹叶。
一面是迎风挺立,一面是雨打飘零。颜色,也有细微的差别。迎风的那面,
青翠中带着一点嫩黄。雨打的那面,颜色则要深沉一些,还用银线勾勒出了几滴水珠。“好,
好啊!”老太太连说了两个好,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赞许。然后,她的目光,
转向了吴有才。吴有才早就停了手,绣架上那块布,被他戳得惨不忍睹,
那条“虫子”也变得更加狰狞。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太太饶命!老太太饶命啊!
”他开始磕头,一下比一下响。“是二夫人!是二夫人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