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石头,人如其名,在现代社会里,有着像石头一样务实又带着点倔强的性格。
他是某知名互联网大厂的顶级线上珠宝鉴定师,坐拥百万粉丝。1每天,
他的工作就是在高清摄像头和特写镜头下,用冷静、专业、偶尔带点犀利幽默的语言,
为屏幕另一端的网友们鉴定各式各样的珠宝玉石。从价值连城的玻璃种帝王绿,
到地摊上十块钱一个的染色玻璃,他过手的东西,比许多人一辈子见过的都多。
他的生活轨迹简单得近乎刻板:清晨起床,对着朝阳简单活动一下久坐的筋骨,
然后一头扎进堆满了专业书籍、显微镜、折射仪和各种大小不一标本的工作室。
中午靠外卖解决,下午继续与玉石为伍。晚上,则是雷打不动的直播时间。直到夜深人静,
他才会骑上他那辆心爱的、改装过的山地自行车,
穿梭在虽然依旧车水马龙但已相对安静的城市街道,
让微凉的夜风吹散一天的疲惫与屏幕的辐射感。这天晚上,直播异常顺利,
连着鉴定了几个颇有争议的“宝贝”,直播间气氛火热,打赏不断。王大石头心情不错,
蹬着自行车,嘴里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在一个十字路口,他按照信号灯指示正常直行,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右侧一道刺眼的远光灯如同失控的野兽,蛮横地撕裂了夜的宁静,
伴随着引擎疯狂的咆哮,一辆轿车完全无视红灯,以惊人的速度向他冲来。一切发生得太快。
他甚至连惊恐的情绪都来不及完全升起,
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撞击在他的车身上。身体瞬间失去了控制,
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抛了出去。世界在他眼前急速旋转、颠倒,
色彩和光线混合成一片混沌的旋涡。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但仅仅持续了一瞬,
便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最后残存的意识里,他只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脆响,
以及……似乎有一道温润而又异常明亮的光,
在他紧贴胸口的口袋里一闪而过——那是他今天刚收到的一小块独山玉标本,质地细腻,
颜色纯正,他本打算明天直播时做讲解用的。黑暗,漫长而沉寂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
王大石头开始恢复一丝模糊的感知。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光,也不是声音,
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泥土腥气、草木腐烂气息以及某种……牲畜味道的复杂气味,
猛烈地冲撞着他的嗅觉神经。紧接着,是身体各处传来的、钝器击打般的酸痛,尤其是脑袋,
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粘稠的浆糊,沉重而混乱。他费力地睁开眼,
视线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聚焦。头顶不再是熟悉的天花板,
而是缀满了繁星的、深邃得令人心悸的夜空。身下是坚硬而潮湿的土地,
粗糙的草叶搔刮着他的脸颊。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身上的衣服也变得陌生而粗糙,像是某种粗麻布。“我这是在哪儿?医院吗?
”他环顾四周,心猛地沉了下去。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没有冰冷的医疗器械,
更没有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他正躺在一片荒郊野地之中,
四周是影影绰绰的、在夜风中摇曳的陌生树木轮廓。远山如同蛰伏的巨兽,
沉默地俯瞰着大地。空气清新得过分,带着一种原始的、未被工业文明浸染过的清冽。
“车祸……然后呢?剧组?恶作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属于鉴定师的理性思维开始艰难地运转。他检查了一下身体,除了酸痛和几处擦伤,
似乎没有更严重的伤口。这简直是个奇迹。但口袋里的手机、钥匙、钱包,
包括那块独山玉标本,全都消失不见了。他扶着旁边一棵粗糙的树干,踉跄着站起身。
借着微弱的星光,
他看清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明显是手工缝制的、宽袖束腰的麻布短袍,
以及一条同样材质的裤子,脚上是一双磨得发软的草鞋。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沿着一条依稀可辨的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希望能找到人烟。走了不知多久,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黎明时分,他遇到一个早起捡拾柴火的老人。老人看到他,
先是吓了一跳,警惕地打量着他奇怪的短发和略显茫然的神情。王大石头深吸一口气,
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老伯,请问……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年月?
”老人狐疑地看着他,嘟囔了几句他完全听不懂的方言,但连蒙带猜,结合手势,
头终于捕捉到几个关键信息——“荆山”、“楚地”、“王上……”还有一个他反复确认后,
几乎让他灵魂出窍的词汇——“厉王”。厉王?楚厉王?春秋时期?!王大石头如遭雷击,
僵在原地。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珠宝鉴定师,精通各种矿物学、宝石学知识,
熟悉互联网生态,会玩梗会吐槽,怎么就……一下子被扔回了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代?
还是在地处南方的楚国?荒谬,绝伦的荒谬感淹没了他。他花了整整一天时间,
才勉强接受这个现实。他不再是王大石头,那个网络上粉丝百万的“石神”,
而是一个来历不明、衣着古怪、言语不通的流民。生存,成了摆在他面前最迫切的问题。
好在,他有着现代人的知识和适应能力。他凭借对植物的一点粗浅了解,
辨认出一些可食用的野果,模仿着看到过的古人取水方式解渴。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有大型野兽出没的区域,也尽量远离人群聚集的村落,
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的来历。几天后,他又饿又累,几乎快要支撑不住时,
来到了一个位于山脚下的小村落。村民们看他虽然形貌怪异,但眼神清正,不像恶人,
忙用一些简单的物理方法解决了村里取水的小麻烦(利用虹吸原理从一处低洼积水坑引水),
赢得了些许好感。一位好心的老丈收留了他,给他提供了简单的食宿,
让他帮忙干些劈柴、挑水的杂活。王大石头,
就这样在这个名为“卞家村”的地方暂时安顿了下来。他谎称自己是从北方逃难而来的匠人,
家乡遭了兵灾,与亲人失散。村民们淳朴,大多信了。他开始努力学习当地的语言和习俗,
同时,凭借着手巧和对物体结构的理解,他帮村民修理农具,甚至改良了织布的梭子,
渐渐融入了这里的生活。但他内心深处,那个属于现代的灵魂从未停止躁动。
他无比怀念那个充斥着Wi-Fi、外卖和便捷交通的时代,怀念他的工作室,他的粉丝,
甚至怀念那辆被撞散架的山地自行车。他常常在夜深人静时,
望着那轮与千年后并无二致的明月,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与迷茫。穿越,听起来很酷,
但亲身经历,才知道其中难以言说的苦涩与彷徨。他未来的路,究竟在何方?2时光流转,
王大石头在卞家村已住了大半年。他渐渐习惯了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节奏,
语言沟通也基本无障碍。收留他的老丈姓卞,是村里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老丈有个儿子,
名叫卞和,年纪比王大石头稍长几岁,是个沉默寡言,但眼神极其执拗的年轻人。
卞和不像其他村民那样专注于农耕,他更多的时间,
是独自一人钻进村子附近那座名为荆山的山脉深处。村里人私下议论,说卞和是去“寻宝”,
找一种传说中的“宝玉”。大家都觉得他不务正业,有些痴傻,唯有王大石头,
因为自身经历和职业敏感,对卞和的行为多了几分关注。偶尔,卞和从山里回来,
会带回一些奇特的石头,拿到王大石头这里,请他“看看”。王大石头发现,
这个时代的卞和,虽然缺乏系统的地质学和矿物学知识,
但对岩石、玉石却有着一种近乎天生的直觉和狂热。这天傍晚,
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锦缎。卞和又一次从荆山归来,这次,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径直找到了正在村口大树下帮着修理耒耜的王大石头。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度疲惫与极度兴奋的神采,双手紧紧抱在胸前,
仿佛护着什么绝世珍宝。“石头兄弟,”卞和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我……我找到了!”王大石头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心中微微一动:“找到什么了?
”卞和左右看看,确认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摊开双手。在他那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掌中,
捧着一块比成年男**头略大的石头。这石头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
包裹着一层厚厚的、颜色深暗的风化皮壳,表面粗糙,夹杂着泥土和苔藓的痕迹。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更像是一块适合用来砌墙或者铺路的普通河卵石。然而,
就在这块“顽石”映入眼帘的刹那,王大石头的心脏猛地一跳!他鉴定过无数原石,
对玉石皮壳的细微特征有着近乎本能的反应。这块石头的皮壳,虽然厚重,但其包裹的形态,
皮壳上那些极其细微的、若隐若现的“松花”和“绺裂”痕迹,
都隐隐指向一个可能——其内部,极有可能蕴藏着品质极高的玉料!而且,这种皮壳的特征,
与他穿越前刚收到的那块独山玉标本的原始状态,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这是……”王大石头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宝玉!一定是宝玉!
”卞和的眼中燃烧着灼热的光芒,“我在山里守了它三年!观察了它三年!不会错的!
凤凰曾在这石头上栖息过,我亲眼所见!这是上天赐予楚国的祥瑞!”凤凰栖石?
王大石头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在这个信鬼好巫的楚地,这种祥瑞之说极具煽动力,
但也极其危险。他接过石头,入手沉甸甸的,远超同等大小的普通岩石。他仔细摩挲着皮壳,
感受着那粗糙表面下隐隐透出的、一种内敛的温润感。他甚至凑近闻了闻,除了土腥气,
并无异味。凭借他多年的经验,他几乎有八成把握,这里面是玉,而且是质地相当不错的玉。
但具体是什么玉种,品质如何,不切开皮壳,谁也无法百分百确定。“卞和兄,
”王大石头神色凝重,“你打算怎么做?”“献宝!”卞和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要把它献给大王!如此宝玉,理应归于国家,庇佑我大楚!”王大石头张了张嘴,
想劝他慎重。历史知识在他脑中翻滚,他隐约记得和氏璧的故事似乎与卞和有关,
而且过程极为坎坷,卞和好像因此失去了双脚。但具体的细节,他已记不真切。
他试探着说:“卞和兄,献宝是大事。宫中的玉匠能人众多,
万一……他们看法不同……”“不会的!”卞和打断他,信心十足,“这就是宝玉!
我以性命担保!石头兄弟,你见识不凡,不如……你陪我一同前去?为我做个见证?
”王大石头愣住了。他本意是想避开这是非,安稳度日,等待或许存在的回归之机。
但看着卞和那纯粹而炽热的目光,
想到这块可能揭开他穿越之谜的玉石(毕竟他穿越时口袋裡也有一块独山玉),
再加上鉴定师本能对揭开宝石面纱的渴望,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我陪你走一趟。
”数日后,风尘仆仆的卞和与王大石头来到了楚国都城郢。经过层层通报和繁琐的盘查,
他们终于得到了楚厉王的召见。宫殿巍峨,卫士森严。楚厉王高踞王座之上,
面色威严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两旁站着文武官员以及宫廷玉匠。当卞和捧着那块“顽石”,
激动地陈述他如何发现凤凰栖石,如何断定此为绝世宝玉时,殿内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嗤笑声。
楚厉王皱了皱眉,示意宫廷玉匠上前鉴定。那老玉匠走上前,接过石头,
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又用手敲了敲,听了听声音,最后躬身对楚厉王说道:“启禀大王,
此石皮壳粗劣,毫无玉之光泽温润,敲击之声沉闷浑浊。依臣数十载经验看来,
此乃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顽石,绝非宝玉。此人……”他瞥了卞和一眼,语气带着轻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