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千钧之喜与一克之轻临城深秋,天高云淡,却抵不过“盛世华庭”酒店里的半分热闹。
红绸从门口一直铺到百米开外的水晶拱门,硕大的喜字剪纸贴满了每一扇明净的玻璃窗。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花香和食物温暖的香气。
司仪慷慨激昂的声音透过顶级音响传遍每个角落,引来阵阵欢笑和掌声。
柳月华穿着洁白的曳地婚纱,站在宴会厅一侧的阴影里,由父亲挽着臂弯,
等待入场的**时刻。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灯光太耀眼,音乐太恢弘,宾客的笑容太真挚,这一切都让她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腕间那冰冷却踏实的存在——一只沉甸甸的龙凤金镯。
那是母亲赵桂芬压箱底的宝贝,真正的老凤祥千足金,据说还是外婆传下来的。
镯子做工极其精细,龙凤图案栩栩如生,接口处的活扣巧妙而牢固。
母亲今早亲手为她戴上时,眼眶泛红,声音哽咽:“月华,这镯子,是妈的心意,
也是你的底气。往后的日子,和志强好好过,它……能帮你挡灾辟邪,保平安。
”那金镯落在腕上,带着母亲的体温和一份沉甸甸的祝福,瞬间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了几分。
此刻,这金镯藏在婚纱宽大的袖口下,紧贴着她的皮肤,像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卫士。
她轻轻转动它,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不是梦,是她和志强修成正果的幸福开端。
“新娘准备——入场!”司仪高亢的声音响起。《婚礼进行曲》庄严奏响,
宴会厅巨大的双开门缓缓打开,灯光瞬间聚焦在柳月华和父亲身上。掌声雷动,
无数的目光和祝福投射过来。柳月华深吸一口气,挽紧父亲的胳膊,
脸上绽放出最灿烂、最幸福的笑容,一步一步,踩着红毯,
走向站在舞台中央、同样紧张却满眼爱意的陈志强。婚礼仪式庄重而温馨。交换戒指,宣誓,
拥吻……每一个环节都引来宾客的欢呼。
柳月华全程都感觉腕间的金镯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那份重量让她觉得无比踏实。
仪式结束,便是繁琐的敬酒环节。换上特意为敬酒定制的红色旗袍,柳月华更显身段窈窕,
腕间的金镯也彻底暴露在众人视线里,金光闪闪,引来不少女宾羡慕的目光。
“月华今天真漂亮!”“这镯子可真气派,是阿姨给的吧?真有福气!”“志强好福气,
娶了月华这么贤惠的姑娘!”赞美声不绝于耳,柳月华一一笑着回应,心里像灌了蜜。
敬到姐妹桌时,气氛更是热烈。这桌坐的大多是她的闺蜜和关系近的亲戚,
其中就包括堂嫂李婉晴。李婉晴今天穿了一件玫红色的连衣裙,妆容精致,
笑容满面地站起来,亲热地拉住柳月华的手:“月华,恭喜恭喜!瞧瞧,新娘子就是不一样,
光彩照人!”她的目光顺势落到柳月华腕间的金镯上,眼神瞬间亮了一下,那光芒,
与其说是羡慕,不如说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她伸出保养得宜、涂着丹蔻的手指,
轻轻摩挲着金镯的龙凤图案,力道不轻不重,
指尖却有意无意地在那活扣接口处多停留了一瞬。“这镯子真好看,做工太精细了,
这分量……怕是得有三四十克吧?阿姨真是疼你,这压箱底的宝贝都舍得给你。
”李婉晴的语气充满了艳羡,手指依旧在镯子上流连。柳月华被她摸得有点不自在,
腕间皮肤似乎被那过分热情的指尖硌了一下,产生一丝微妙的紧绷感。但周围嘈杂,
她又沉浸在喜悦中,只当是堂嫂太过热情,便笑着抽回手:“嫂子说笑了,妈是疼我。来,
大家喝酒!”她端起酒杯,与众人一饮而尽。李婉晴也笑着干了杯,
目光却似有似无地又瞟了一眼那金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算计和冰冷。
那感觉快如闪电,瞬间便被更浓的笑意掩盖。她看着柳月华幸福洋溢的侧脸,
看着那刺眼的金光,心里某个角落像被针扎了一下,泛起酸涩的疼痛和不甘。凭什么?
凭什么柳月华就能嫁得这么风光?婚礼排场这么大,丈夫看起来也体贴,
连婆婆都给这么重的金镯子?想想自己当年结婚,寒酸得只剩几桌亲戚,
婆婆抠门得只给了一个细溜溜的金戒指……强烈的对比像毒液一样侵蚀着她的心。敬酒继续,
人声鼎沸。柳月华穿梭在宾客之间,腕间的金镯在灯光下闪烁,记录着这场极致的喧闹。
偶尔,在她抬手举杯的间隙,会恍惚觉得镯子似乎轻了那么一丝丝,但念头刚起,
就被下一波敬酒和祝福打断。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太累了?她无暇深思。
喧嚣持续到深夜。送走最后一位醉醺醺的宾客,柳月华感觉浑身像散了架,
但精神却异常兴奋。和新郎陈志强一起回到临时作为新房的酒店套房,陈志强已经醉意朦胧,
瘫在沙发里,领带歪斜,看着她傻笑。“老婆……我们……结婚了……”他含糊地说着,
眼神迷离。柳月华心里软成一滩水,走过去,想帮他解开勒人的领带。当她抬起手腕,
准备用力时,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再次袭来,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明显!
那是一种重量上的落差感。白天戴在手上,是沉甸甸的、有存在感的,
甚至偶尔会觉得有点坠手。可现在,手腕抬起,金镯随之滑动,却轻飘飘的,
仿佛失去了内核的支撑,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怎么了?”陈志强察觉到她的停顿,
半睁着眼问。柳月华微微蹙眉,放下手,用另一只手轻轻转动了一下腕间的金镯,
又特意掂了掂:“志强,我怎么觉得……这镯子,好像比白天轻了不少?
”她甚至把手腕凑到耳边,轻轻晃了晃,期待能听到金质实物该有的沉稳细微的摩擦声,
但传入耳中的,却是一种略显空洞的、轻微的“沙沙”声。陈志强醉意正浓,
不耐烦地摆摆手:“累晕头了吧你……金子又不会自己蒸发……快,帮我解了,
睡觉……”他嘟囔着,眼睛又闭上了。柳月华看着丈夫疲惫的脸,
再看看腕间依旧金光闪闪的镯子,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产生了错觉。
连续十几个小时的紧张和兴奋,感官出现误差也是可能的。她不再多想,
小心翼翼地褪下金镯。在梳妆台柔和的灯光下,金镯依旧闪耀,龙凤图案清晰精致。
她用手指用力擦拭了一下表面,触感坚硬冰凉。“肯定是累的,神经太紧绷了。
”她笃定地告诉自己,将镯子轻轻放入准备好的丝绒首饰盒里。“咔哒”一声,盒盖合上,
也仿佛暂时合上了她心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疑虑。然而,那粒名为怀疑的种子,
已经悄然落入心田,只待合适的时机,便会破土而出,掀起惊涛骇浪。2铜臭刺心,
真相狰狞翌日清晨,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柳月华在浑身酸痛中醒来,宿醉的眩晕感和婚礼后的疲惫感交织袭来。她揉了揉太阳穴,
第一个念头便是昨晚那挥之不去的“轻飘飘”的感觉。她几乎是立刻翻身下床,
也顾不上吵醒还在酣睡的陈志强,赤着脚跑到梳妆台前,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丝绒首饰盒。
金镯安然躺在柔软的黑色丝绒上,在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里,泛着柔和的金色光泽。
看上去,和昨天并无二致。柳月华小心翼翼地拿起它。这一次,
那份轻飘飘的感觉无比清晰、无比确定地传递到她的指尖、她的腕骨!绝不是错觉!
戴了一天的适应感,绝不可能产生如此明显的重量差异!这镯子,肯定有问题!
吃早餐的时候,她心事重重,味同嚼蜡。陈志强宿醉未醒,没什么胃口,只喝着白粥。
“志强,”柳月华放下筷子,神情严肃,“我还是觉得那镯子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跟昨天早上妈给我戴上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陈志强皱着眉,叹了口气:“老婆,
你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说累的吗?妈给的嫁妆,纯金的,还能有假?
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疑神疑鬼的。”他觉得柳月华有点小题大做。“不是疑神疑鬼!
”柳月华有些激动,“那种重量感我不会记错!妈给我戴上的时候,沉甸甸的,
压得手腕都有点酸。现在这个,轻了很多!这绝对不正常!
”母亲赵桂芬把镯子交给她时说的话言犹在耳,那份量承载着母亲的爱与期望,
她怎么可能记错?陈志强见她态度坚决,不像是无理取闹,
也稍微认真了些:“那……你说怎么办?”“去金店!”柳月华斩钉截铁,
“我必须去鉴定一下,不然我心里不踏实。”拗不过她,陈志强只好同意。
柳月华草草收拾了一下,用软布包好那只让她心神不宁的金镯,放进手包,
打车直奔市中心最负盛名的老字号——“周记金行”。金店里灯火通明,
柜台里各式金银首饰璀璨夺目。柳月华却无心欣赏,她直接走到咨询台,说明来意,
要求见店里最有经验的老师傅。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和专用寸镜的老师傅被请了出来。
他接过柳月华递过来的、用软布包着的镯子,神情专注。他没有立刻说话,
而是先用手掂了掂分量,花白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他拿起镯子,对着灯光,
仔细查看做工、图案,特别是活扣接口处。最后,他取来一台精密的贵金属检测仪。
柳月华的心随着仪器探头接触镯子时发出的“嘀”声,骤然缩紧。她屏住呼吸,
眼睛死死盯着老师傅的表情和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几分钟后,老师傅缓缓取下寸镜,面色平静无波,
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见惯不惊的、近乎怜悯的意味。他看向柳月华,
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判口吻:“女士,很遗憾地告诉你,你这只镯子,不是金的。
”“什……什么?”柳月华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击中,眼前瞬间发黑,
脚下踉跄了一下,赶紧扶住柜台才站稳。“不可能!老师傅,您……您再看看!
这怎么会不是金的?这是我妈给我的陪嫁!”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慌而变得尖利。
老师傅摇摇头,指着仪器屏幕上最终定格的数据:“主要成分是铜,含量很高,
表面镀了一层金,镀金工艺还不错,肉眼几乎难以分辨,但它的密度、硬度和化学性质,
瞒不过专业仪器。”他将那只镯子推回到柳月华面前的柜台上,“而且,您感觉它轻,
是对的。同体积的千足金,重量要比这个重得多。”铜?!镀金?!
柳月华像是被瞬间扔进了冰窖,从头到脚一片冰凉。她猛地抓起那只镯子,
冰冷的触感此刻变得无比讽刺,无比刺骨!那曾经象征祝福的龙凤图案,此刻在她眼中,
像一张张扭曲的、嘲笑的鬼脸!轻飘飘的感觉不是错觉,
是它根本就是一块不值钱的、徒有其表的废铜烂铁!母亲压箱底的祝福?未来生活的保障?
夫妻恩爱的见证?全是假的!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一个天大的笑话!
巨大的羞辱感、愤怒感和一种被深深背叛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
让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夺眶而出。她死死攥着那只假镯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是谁?是谁干的?!昨天婚礼上,它还好好戴在自己手上,那份沉甸甸的、让她心安的感觉,
她绝不会记错!一夜之间,真金变废铁?只有在魔术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竟然落在了自己头上!混乱的婚礼场景在她脑中飞速闪回:拥挤的人群,喧闹的敬酒,
无数接触过她的手……最后,画面定格在堂嫂李婉晴那张过分热情、笑容满面的脸上,
定格在她摩挲金镯时,
那微微用力的、在她腕间停留了不寻常时间的手指上……难道……是她?
一个冰冷彻骨、让她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一条毒蛇,倏地钻入她的脑海,
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3蛛丝马迹,锁定黑手柳月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周记金行的。
秋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冷。
她像一具失魂落魄的空壳,漫无目的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
周围的喧嚣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假镯子被她紧紧攥在手心,硌得生疼,
却远不及心里的痛。她想起了母亲将镯子交给她时殷切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