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下个月的工资，给你降三百。”
“这是新规定，所有人都一样。”
老板王德发挺着啤酒肚，油腻的脸上挂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可我瞥了眼旁边同事的工资条，分明一分没少。
他不知道，他唾沫横飞吹嘘的这家旺铺，房产证上是我妈的名字。
而我，是唯一的继承人。
“林默，你这个月的业绩怎么回事？全组垫底！”
“是不是不想干了？”
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办公室的宁静，老板王德发把一叠报表狠狠摔在林默桌上，纸张散落一地。
林默蹲下身，默默地一张张捡起来。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埋着头，假装认真工作，耳朵却竖得老高。
又是这样。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王德发会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当众羞辱，以彰显他老板的权威。
这个月，轮到了林默。
“说话啊！哑巴了？”王德发见林默不吭声，更加来劲，肥硕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默的额头。
林默站起身，将整理好的报表放在桌角，语气平静。
“王总，我的业绩都在报表里，排名第五，不是垫底。”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王德发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最恨的，就是林默这种永远波澜不惊的表情。
仿佛他用尽全力的拳头，都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让他显得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第五？第五就了不起了？”
“我告诉你，在我这里，拿不到第一就是废物！”
“这个月奖金，你的全扣了！”
王德发气急败坏地宣布。
周围响起了几声微不可闻的抽气声，随即又被死死压抑下去。
全额奖金，那可是小半个月的工资。
林默的眼皮跳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点了点头。
“好的，王总。”
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让王德发积攒的怒火无处宣泄，他感觉自己一拳打空，更难受了。
他哼了一声，扭着肥胖的身躯回了自己办公室。
“砰！”
巨大的关门声，宣告着这场闹剧的结束。
办公室的气氛这才稍稍松动。
旁边的同事张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
“默哥，你也太能忍了。这老王就是纯**，故意找茬。”
林默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忍？
倒也谈不上。
只是觉得可笑。
他抬起头，环顾着这个装修得还算气派的办公室。
明亮的落地窗，抛光的木地板，甚至连天花板上那盏华而不实的水晶吊灯，都让他感到一种荒谬的熟悉感。
因为这家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商铺，是他家的。
一个月前，他刚大学毕业，不想靠家里，想自己出来闯闯。
简历投出去，收到了这家“腾飞设计公司”的面试邀请。
面试那天，王德发唾沫横飞地吹嘘着公司的光明前景，以及他如何慧眼识珠，从一个神秘的“老太太”手里，用极低的价格租下了这块风水宝地。
林默当时差点没笑出声。
那个神秘的“老太太”，是他妈。
而那个所谓的极低价格，也只是市场价而已。
他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入职了这家公司。
没想到，这场戏，比他想象的还要精彩。
王德发，一个志大才疏、刻薄寡恩的典型小老板，每天不想着怎么提升业务，净琢磨着怎么从员工身上榨油水。
迟到一分钟，扣五十。
下班晚走一小时，那是你应该的，叫无私奉献。
今天这出，更是经典。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张伟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没什么。”
林默回过神，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
他需要这份工作吗？
不需要。
他家的租金收入，够他舒舒服服地躺平一辈子。
但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他每天起床，不至于虚度光阴的理由。
而且，他现在对这场“社会实践”越来越感兴趣了。
一个不知道自己房东就在眼皮子底下当员工的**老板，还能上演多少滑稽的戏码？
他很期待。
临近下班，王德发又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咳咳，说个事。”
“从下个月开始，为了激励大家更有狼性，公司决定调整薪资结构。”
“所有人的底薪，统一降三百块。”
“这三百块，会加到绩效里，只要你们努力，就能赚回来，甚至更多！”
他慷慨激昂地挥舞着手臂，仿佛在描绘什么宏伟蓝图。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
底薪降了，绩效的考核标准还不是他王德发一句话的事？
这明摆着就是变相降薪。
但没人敢出声反对。
王德发很满意这种噤若寒蝉的效果，他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默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尤其是某些人，别总觉得拿个死工资就万事大吉了。”
“公司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这话里的针对意味，瞎子都听得出来。
张伟气得脸都红了，拳头在桌子底下握得咯咯作响。
林默却依旧平静。
他甚至还配合地点了点头。
仿佛在说：老板您说的都对。
王德发的笑容僵了一下。
又是这种感觉。
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身又准备回办公室。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王德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倨傲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甚至还微微弯下了腰，仿佛对方能通过电话线看到他的姿态。
“哎哟，李经理，您好您好！”
“什么？房租？您放心，我明天一早就给您打过去，一分都不会少！”
“对对对，我们合作这么愉快，以后还请您在房东太太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啊！”
“哎，好的好的，您忙，您忙！”
挂了电话，王德发长舒一口气，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他转过身，对着众人，带着几分炫耀的口气说道：
“看见没有？这就是人脉！”
“我跟房东的关系，那叫一个铁！人家物业的李经理，都得客客气气的。”
“你们啊，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他施施然地走了。
办公室里，张伟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声。
“我呸！什么玩意儿！”
“默哥，这口气你咽的下去？”
林默看着王德发消失的背影，嘴角终于，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弧度。
李经理？
他好像有点印象。
是他家物业公司的员工，一个小组长而已。
至于跟房东关系铁？
林默拿出手机，找到了一个号码。
备注是：姐。
他发了条微信过去。
【姐，咱们家在市中心那套商铺，现在租给谁了？】
几乎是秒回。
【一个姓王的，开设计公司的。怎么了？】
林默笑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这个月的租金，他交了吗？】
姐姐的回复带上了一丝疑惑。
【还没。合同约定是每月一号。今天都五号了。我正准备让物业去催。】
林默的指尖在屏幕上敲击着。
【别催了。】
【从下个月开始，房租涨一倍。】
【另外，通知他，之前签订的三年优惠合同即刻作废，恢复市场价。】
【不交？】
【那就让他滚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