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梦娟死的那天,全城都在庆祝厉冥炎娶了别人。她飘在半空,
看着自己爱了十年的男人亲手为她盖上白布。“真遗憾...从来没告诉过他,
我其实——”再睁眼,她回到十六岁,厉冥炎还只是那个会为她打架的青梅竹马。
这次她毫不犹豫扑进他怀里:“厉冥炎,我喜欢你!”少年僵在原地,
耳尖红得滴血:“胡梦娟,你知不知道羞?”可后来他把她按在墙上吻:“再说一遍,
喜欢谁?嗯?”---墓碑是冷的,雨也是。胡梦娟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刻在冰冷的石碑上,
感觉有点滑稽。她死了,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
就在厉冥炎迎娶另一个女人的那一天。全城都在欢庆,礼炮的碎屑混着雨水,
粘稠地贴在街道上,像干涸的血。而她,像一缕无关紧要的游魂,飘在半空,
看着那片属于她的、小小的墓地前,寥寥几个身影。然后,她看见了他。厉冥炎。
他穿着纯黑的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凛冽,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黑发垂落在额前,
遮不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他手里没有伞,就那样站在雨幕里,看着那块新立的碑,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胡梦娟想笑。看啊,就算她死了,他依旧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吝啬于给她一丝一毫的多余情绪。她看着他走上前,弯腰,亲手将一面白布,
缓缓盖在了墓碑上她的遗照之上。动作平稳,没有一丝颤抖。胡梦娟的心脏,
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位置却猛地一缩,传来一阵窒息般的、虚无的痛楚。十年了。
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她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固执地追在他身后,
用尽全部的热情去温暖他这块寒冰。她替他挡过明枪暗箭,为他周旋于虎狼环伺的家族,
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典当掉母亲唯一的遗物给他换药……她以为,石头总有一天会被捂热。
可到头来,他只在她死后,给了她一块白布。真遗憾啊……意识彻底模糊前,胡梦娟想。
从来没告诉过他,我其实……---“娟儿!胡梦娟!你醒醒!”谁?谁在摇晃她?
声音这么焦急,又带着点熟悉的少年清朗。胡梦娟费力地睁开眼,
刺目的阳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眸子。适应了光线后,映入眼帘的,
是少年厉冥炎那张放大的、尚且带着几分青涩稚嫩的脸。只是此刻,这张俊脸上满是焦灼,
额角甚至带着一块新鲜的擦伤,渗着血珠。“你……厉冥炎?”胡梦娟喃喃,声音干涩。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熟悉的校园林荫道,郁郁葱葱的香樟树,
远处是教学楼红色的砖墙。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一切都鲜活得刺眼。
这不是她高中的学校吗?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皙,纤细,带着十六岁少女特有的柔嫩,
没有后来因操劳而留下的薄茧。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满的胶原蛋白。她……回来了?
回到了十年前?十六岁这一年?“你吓死我了!”少年厉冥炎见她没事,明显松了口气,
但随即眉头又拧了起来,语气带着责备,却又硬邦邦地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走路都能晕倒?你是纸糊的吗?”胡梦娟怔怔地看着他。此时的厉冥炎,
还不是后来那个叱咤风云、冷硬如铁的厉家家主。他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校服,
身形清瘦挺拔,眉眼间的锐利初现端倪,却尚未被后来的深沉冷漠完全覆盖。他会生气,
会焦急,甚至会因为她的一点小事而情绪外露。她想起了昏迷前那彻骨的冰冷,
那覆盖在墓碑上的白布,那全城为他和别人庆祝的喧嚣……巨大的酸楚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在厉冥炎伸手想要扶她站起来的那一刻,
胡梦娟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少年单薄却依然坚实的胸膛,带着阳光和干净皂角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真实,温暖。
不再是虚无的魂魄,不再是冰冷的墓碑。厉冥炎整个人彻底僵住了。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
连呼吸都停滞了。他完全没料到胡梦娟会来这么一出。他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
关系比旁人亲近许多,但也从未有过如此……逾矩的亲密接触。
少女柔软的身体紧密地贴着他,发顶传来淡淡的、她身上特有的馨香,让他头脑一片空白。
周围隐约传来其他同学的窃窃私语和低笑声。厉冥炎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透,
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手忙脚乱地想推开她,声音都变了调,带着羞恼:“胡梦娟!你干什么!
放开!”胡梦娟却抱得更紧了,把脸深深埋在他胸口,闷闷的、带着哭腔,
却又无比清晰、无比坚定地喊了出来:“厉冥炎!我喜欢你!”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窃窃私语都消失了,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厉冥炎推拒的动作彻底顿住,
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少女身体的微微颤抖,
能听到她带着哽咽的呼吸声。喜欢……他?他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雷,
轰隆隆一片混乱。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腔。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又干又涩,
带着难以置信的慌乱,几乎是吼出来的,
试图用凶悍来掩盖那快要将他淹没的无措:“胡梦娟!你……你知不知道羞?!
”胡梦娟终于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少年的脸涨得通红,连脖子都染上了绯色,
那双总是显得过于冷静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羞窘,震惊,
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她知道羞吗?或许吧。但在经历过死亡,
经历过那十年求而不得的苦楚,经历过被他亲手覆盖白布的绝望之后,这点羞耻感,
又算得了什么?她不要再重蹈覆辙!不要再把那份感情深埋心底,直到死都未能说出口!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尚且青涩、还会因为她一句话而脸红耳赤的少年郎,一字一句,
无比清晰地重复:“我知道。可我就是喜欢你,厉冥炎。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厉冥炎彻底哑然。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里,那浓烈得化不开的情感,不似作伪。
那里面有一种他看不懂的、超越了十六岁少女的深刻和悲伤,让他心头莫名一悸,
所有斥责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最后,他只是狼狈地别开脸,
几乎是半抱着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声音粗声粗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起来,
**室。像什么样子!”他拉着她的手腕,力道很大,近乎拖拽,脚步飞快,
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但胡梦娟清晰地感觉到,他握住她手腕的掌心,一片滚烫,
甚至带着潮湿的汗意。她任由他拉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嘴角,
慢慢地、慢慢地扬起了一个弧度。这一次,不一样了。厉冥炎,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胡梦娟的“惊天告白”,像一阵风,瞬间吹遍了整个校园。课间,走廊上,操场上,
到处都有人对着她和厉冥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听说了吗?三班那个胡梦娟,
居然当众扑进厉冥炎怀里告白了!”“我的天,她也太敢了吧!”“厉冥炎什么反应?
”“好像……耳朵都红透了,凶了她一句,但还是把她拉走了。”“啧,
有情况啊……”胡梦娟对此倒是很坦然。经历了生死,这些小打小闹的议论,
在她看来如同浮云。倒是厉冥炎,一连几天,见到她都像是老鼠见了猫,
要么远远看见就绕道走,要么就板着一张脸,目不斜视,仿佛她是什么病毒源。只是,
那刻意维持的冷漠,总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比如,体育课上,
胡梦娟跑步不小心崴了一下脚,虽然不严重,但厉冥炎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她身边,
扶住了她。虽然在她看过去时,他又立刻松开了手,表情僵硬地说了句“小心点”。比如,
午餐时,
她会“恰好”发现自己饭盒里多了几块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那是厉家保姆的拿手菜,
厉冥炎从不与人分享。再比如,放学时,无论她磨蹭到多晚,总能看到厉冥炎推着自行车,
等在校门外不远处的梧桐树下,见她出来,便不耐烦地瞪她一眼,粗声催促:“慢死了!
”然后,会载着她,穿过那条长长的、栽满法国梧桐的街道。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少女坐在自行车后座,裙摆飞扬,手指小心翼翼地拽着少年校服的衣角。少年奋力蹬着车,
脊背挺得笔直,耳根在夕阳的余晖下,总是带着一抹可疑的红。这种别扭的守护,
让胡梦娟心里又酸又甜。她知道,她的话,在他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只是还不习惯,还不懂得如何应对。这天放学,轮到胡梦娟值日。等她打扫完教室,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背着书包走出校门,果然看到厉冥炎还在老地方等着。只是,
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厉冥炎身边,围了几个穿着流里流气、不像本校学生的青年。
为首的那个,叼着烟,正不怀好意地推搡着厉冥炎的肩膀。“小子,听说你最近挺狂啊?
泡了我们大哥看上的妞?”厉冥炎脸色冰冷,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扫过那几个人:“滚开。
”“哟呵!还挺横!”那混混头子啐了一口,“给我教训教训他!”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
动手推拉。胡梦娟心里一紧,想冲过去,却知道自己过去只会添乱。她焦急地四下张望,
想找老师或者保安。就在这时,厉冥炎动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动作快准狠,
一拳就撂倒了离他最近的那个混混。场面瞬间混乱起来,几个混混一拥而上。
厉冥炎虽然能打,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身上也挨了好几下。胡梦娟看得心惊肉跳,
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喊一声:“住手!我已经叫保安了!”她的声音尖利,带着明显的惊慌。
那几个混混动作一滞,下意识地朝她这边看来。厉冥炎抓住这个空隙,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将那个混混头子狠狠撂倒在地,然后眼神凶狠地看向其他几人:“还不滚?
”那几个混混见老大吃了亏,对方又是个硬茬子,加上胡梦娟在一旁喊着保安,
顿时有些怂了,搀扶起倒在地上的头目,骂骂咧咧地跑了。混乱平息。厉冥炎喘着粗气,
校服外套被扯得歪斜,嘴角破了,渗着血丝,额角那块原本快好的擦伤似乎又裂开了,
手背上也满是淤青。他抬手,用拇指随意地揩去嘴角的血迹,
眼神阴沉地看着那几人逃跑的方向。胡梦娟快步跑到他面前,看着他脸上的伤,
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没事吧?疼不疼?”她伸出手,想碰触他嘴角的伤口,又怕弄疼他,
手指停在半空,微微颤抖。厉冥炎垂下眸子,看着她泛红的眼眶,
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担忧。他心头那股因打架而升腾的暴戾,奇异地平复了下去。
他避开她的手,语气依旧有些硬邦邦的:“没事。小伤。”“什么小伤!都流血了!
”胡梦娟的声音带着哭腔,从书包里翻出干净的手帕,固执地踮起脚尖,
要去擦他嘴角的血迹。少女突然的靠近,带着淡淡的馨香,柔软的手指隔着薄薄的手帕,
轻轻碰触到他的皮肤。厉冥炎身体又是一僵,却没有再躲开。他低着头,
能清晰地看到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因为担忧而轻轻颤动着。
她的呼吸浅浅地拂在他的下颌,带着温热的、甜暖的气息。周围很安静,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忽然想起了几天前,她扑进他怀里,那柔软温暖的触感,
和那句石破天惊的“我喜欢你”。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胡梦娟仔细地帮他擦干净血迹,看着那泛青的嘴角,
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们为什么找你麻烦?什么大哥看上的妞?”她追问。
厉冥炎眼神闪了躲,含糊道:“没什么,找错人了。”他顿了顿,看向她,眉头微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