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特别像。”
林希歪着头，手里拿着一根薯条，认真地端详着陈宇。
陈宇正专心对付着眼前的巨无霸汉堡，闻言，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又来？”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什么白月光替身文学，你小说看多了吧。”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顺手把林希伸过来的薯条也一并卷进了嘴里。
林-希-：“……”
她气鼓鼓地捏了捏陈宇的脸。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好好好，正经的。”陈宇终于咽下嘴里的食物，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那你倒是说说，我像谁？哪个大明星？吴彦祖还是金城武？”
林希被他这副贫嘴的模样逗笑了，噗嗤一声。
“都不是。”
她的眼神忽然飘忽了一下，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迷茫。
“就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
朋友。
这个词用得就很微妙。
陈宇心里嘀咕了一句，但也没深究。
谁还没几个过去式的朋友呢。
他跟林希在一起快一年了，感情稳定，甜甜蜜蜜。林希漂亮、温柔，带出去有面子，带回家里也贤惠，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完美女友。
至于这种“你长得像我前任”的烂梗，陈宇只当是情侣间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甚至还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那我是不是得庆幸一下，幸好我长得像你的朋友，不然你当初能看上我？”
他故意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林希果然上钩，立刻心疼地抱住他的胳膊。
“才不是呢！我喜欢的是你，就是你这个人！”
她仰着小脸，眼神真挚又热烈。
“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宇很受用。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知道了知道了，快吃吧，不然都凉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既往。
他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窝在小小的出租屋里看电影，周末会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或者去超市大采购。
一切都平凡而幸福。
直到那个周六的下午。
林希公司临时有事，被叫去加班了。
陈宇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便想着把家里彻底打扫一遍。
林希是个爱看书的姑娘，书架上塞得满满当当。陈宇一本一本把书拿下来，用抹布仔细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当他拿起一本泛黄的《百年孤独》时，一张小小的卡片从书页间滑落。
“啪嗒”一声，掉在了木地板上。
那是一张很老的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卷曲，色调也带着旧时光的昏黄。
陈宇弯腰捡了起来。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靠在一棵开满了花的树下，微微侧着头，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很帅气，是那种干净又带着点疏离感的帅。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陈宇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张脸，这张几乎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
一样的眉骨，一样高挺的鼻梁，就连笑起来时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如果不是照片的质感太过陈旧，陈宇几乎要以为这是自己什么时候拍过的艺术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
林希那句玩笑话，毫无征兆地在耳边炸开。
“说真的，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特别像。”
“就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
原来不是烂梗。
原来不是玩笑。
陈宇捏着照片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客厅里阳光明媚，他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书房里很安静，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像是某种倒计时。
他缓缓走到穿衣镜前，将那张老旧的照片举到自己脸旁。
镜子里的男人，和照片上的男人，两张脸慢慢重合。
除了气质上的一点细微差别，几乎可以认定是同一个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愤怒，瞬间席卷了他。
他跟林希在一起的这一年，那些温馨的日常，那些甜蜜的瞬间，此刻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可笑的滤镜。
她看着他的时候，到底在看谁？
她抱着他的时候，又是在拥抱谁的影子？
“白月光替身”这种只存在于狗血小说里的情节，竟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陈宇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把照片狠狠地摔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不行。
他得问清楚。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林希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林希带着歉意的声音。
“喂，阿宇，我这边还在忙呢，怎么啦？”
听着她一如既往温柔的语调，陈宇准备好的一肚子质问，忽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这么冲动。
他需要证据，更多的证据。
而不是像个疯子一样，仅凭一张照片就去歇斯底里。
“没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又平静，“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哇！真的吗？你太好了！”林希的声音里透着惊喜，“我这边应该快了，最多再有一个小时！你等我哦！”
挂了电话，陈宇弯腰，重新捡起地上的照片。
他看着照片上那个男人的笑脸，眼神一点点变冷。
他将照片翻过来。
照片的背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
[赠吾爱，沈言。]
字迹他很熟悉。
是林希的字。
下面还有一个日期。
五年前的夏天。
沈言。
陈宇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很好。
现在，他连这个“白月光”的名字都知道了。
他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打扫着房间。
只是，他擦拭书本的动作，变得格外用力，仿佛要将什么东西从上面狠狠抹去。
一个小时后，门锁转动。
林希回来了。
“我回来啦！”她带着一脸的疲惫，但在看到陈宇的那一刻，又立刻笑靥如花。
她扑过来，给了陈宇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香啊，我的红烧肉呢？”
陈宇僵硬地任由她抱着，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
可这一次，他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拍了拍她的背，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在锅里温着呢，快去洗手吃饭吧。”
饭桌上，林希叽叽喳喳地跟他分享着公司里的趣事，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陈宇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给她夹一块肉。
林希吃得很开心，丝毫没有察觉到对面男人的异常。
吃完饭，林希主动去洗碗。
陈宇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口袋里的那张照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肤生疼。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搜索引擎。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在搜索框里，一字一顿地输入了那个名字。
沈言。
搜索结果铺天盖地而来。
“沈言”是个很普通的名字，重名的人很多。
有企业家，有学者，还有几个不知名的小演员。
陈宇耐着性子，一条一条地往下翻。
他知道的信息太少了。
一个名字，一张五年前的照片。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林希偶尔哼唱的调子。
那歌声轻快又熟悉。
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电影里的插曲。
陈宇的心又是一沉。
那场电影，是她选的。
现在想来，或许也不是巧合。
他关掉搜索页面，点开了微信。
林希的朋友圈对他完全开放，里面记录了他们交往以来的点点滴滴。
第一张合照，第一次旅行，第一次过纪念日……
每一张照片里，她都笑得灿烂又幸福。
陈宇的手指快速往上滑动，时间线不断倒退。
一直翻到一年前，他们认识之前。
再往前，林希的朋友圈就变得很稀疏。
大多是些风景照，或者一些看不懂的画展。
很少有**，更没有任何关于她个人生活的内容。
就像是……刻意在隐藏什么。
陈宇的心越来越凉。
他点开林希的大学校友群，群里很安静，偶尔有几条广告链接。
他找到群成员列表，开始一个个地翻看头像和昵称。
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或者说，他在期待找到什么。
也许是某个和“沈言”有关的蛛丝马迹。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头像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动漫头像，但昵称却叫“曦言的守护骑士”。
曦。
言。
陈宇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他点开那个人的资料，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什么都看不到。
他尝试着添加对方为好友，验证信息里只填了两个字：
“林希。”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手机，感觉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林希正好洗完碗出来，擦着手，看到他脸色不对。
“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走过来，伸手想探他的额头。
陈宇下意识地躲开了。
林希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阿宇？”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陈宇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
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没事，可能今天有点累。”
“累了就早点去洗澡休息吧。”林希收回手，眼里的关切不似作假。
可陈宇现在看她任何表情，都觉得像是在演戏。
他“嗯”了一声，起身走向浴室。
热水从头顶淋下，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镜子。
陈宇看着镜中自己模糊的轮廓，心里一片混乱。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在没有搞清楚所有事情之前，不要胡思乱想。
也许真的只是巧合。
也许那个“曦言的守护骑士”也只是巧合。
可他骗不了自己。
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地生根发芽，直到盘踞整个心脏。
他洗完澡出来，林希已经躺在床上看书了。
是那本《百年孤独》。
陈宇的目光落在书上，眼神暗了暗。
他没有说话，掀开被子在另一侧躺下，背对着她。
林-希-察觉到了他今晚的冷淡。
她放下书，从背后轻轻抱住他。
“阿宇，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委屈。
“是不是我加班回来晚了，你生气了？”
温热的身体贴着他的后背，熟悉的触感让陈宇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应。
沉默。
是此刻最伤人的武器。
林希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后，带着一丝不安。
“你别不理我……我害怕。”
害怕？
陈宇在心里冷笑。
该害怕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他终于转过身，面对着她。
昏暗的床头灯下，她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湿漉漉的，写满了无辜和茫然。
陈宇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差一点，他就心软了。
差一点，他就要把那张照片拿出来，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忍住了。
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
和往常一样的亲昵动作，此刻却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他在她的脸上，寻找着另一张脸的影子。
“林希，”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你爱我吗？”
林希愣住了。
她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当然爱啊，”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怎么会问这个？”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陈宇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压迫感。
林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但她还是迎上了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陈宇，我爱你。”
她的眼神很真诚，看不出任何撒谎的迹象。
可陈宇却觉得，这三个字，像是一把刀，**了他的心里。
她爱的是“陈宇”。
还是这张长得像“沈言”的脸？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翻了个身，重新背对着她。
“睡吧，我累了。”
冰冷的四个字，像一堵墙，将两人隔开。
林希在他身后，久久没有动静。
陈宇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她极轻极轻的叹息声，然后是下床的脚步声。
她去了客厅。
陈宇睁开眼睛，黑暗中，他的双眼亮得吓人。
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一条新的好友请求通知，赫然出现在眼前。
“曦言的守护骑士”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
对方几乎是秒回。
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大学社团的合影。
照片里，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笑得灿烂。
陈宇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林希。
那时的她，比现在更青涩一些，扎着高高的马尾，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而在她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
那个男生微微侧着头，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林希的肩膀上，姿态亲昵。
他笑得和煦又温柔，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是照片里的那个男人。
是沈言。
而这张合影，比陈宇找到的那张单人照，更具冲击力。
因为它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和林希之间，曾经有过一段多么亲密的关系。
“曦言的守护骑士”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是谁？你找林希干什么？】
陈宇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
【我是她男朋友。】
发完这句，他死死地盯着屏幕，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他想知道，这个“守护骑士”，到底知道些什么。
这一次，对方沉默了很久。
久到陈宇以为他不会再回复了。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陈宇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手机“叮”地一声，又亮了起来。
对方发来了一段很长的话。
【男朋友？呵，她终于走出来了？那你知不知道，你长得有多像他？】
【我劝你一句，离她远一点。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你也不是他。你只是个可怜的替代品。】
替代品。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进了陈宇的眼睛。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林希回来了。
她蹑手蹑脚地爬上床，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她重新从背后抱住他，身体微微发抖。
“阿宇，”她在黑暗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梦呓般地呢喃着。
“对不起……”
她是在为今晚的冷战道歉？
还是在为那个叫沈言的男人，和自己这个可怜的替代品，道歉？
陈宇闭着眼，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曦言的守护骑士”的最后那句话，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像来自地狱的嘲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