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

晕倒？

陈宇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正在送往市第一人民医院，您能尽快赶过来吗？”

“好，好！我马上到！”

陈宇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在路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尖啸，调头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刚才所有的愤怒、不甘、嫉妒，在这一刻，全都被担忧和恐慌所取代。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林希不能有事。

一路风驰电掣，闯了好几个红灯。

当陈宇冲进急诊室的时候，林希正躺在病床上输液，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一个医生正在跟她说着什么。

“林希！”

陈宇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林希看到他，原本黯淡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一丝光。

“阿宇……”她的声音很虚弱。

“医生，她怎么样？”陈宇焦急地看向医生。

医生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病历。

“没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加上情绪激动，导致的短暂性昏厥。好好休息，注意补充营养就行。”

说完，医生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陈宇看着林希憔悴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质问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去商场，为什么会情绪激动。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

“你吓死我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

林希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对不起……”

又是这句对不起。

陈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松开她的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气氛再次降到冰点。

林希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陈宇没有回答。

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

是那张沈言的照片。

林希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她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认识吗？”

陈宇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希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看着陈宇，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阿宇……你……你怎么会……”

“我在你的书里找到的。”陈宇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可怕，“《百年孤独》，你最喜欢的那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背面还有你的字，赠吾爱，沈言。”

“沈言。”

陈宇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一块玻璃。

“A大的传奇，外语系系花的白月光，为了她可以每天六点去图书馆占座，可以在大雨里等她几个小时。”

“毕业就准备结婚，连婚房都看好了。”

“我说的，对吗？”

他每说一句，林希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到最后，她已经毫无血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往下掉。

她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都被撕得粉碎。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以，你今天去商场，是去干什么？”陈宇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向她，“是去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怀念他吗？”

林希猛地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不是的……不是的……”

“那是什么？”陈宇步步紧逼。

“我……”林希哽咽着，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今天……是去给你买生日礼物的。”

生日礼物？

陈宇愣住了。

他的生日，还有半个月。

“我……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我想提前给你个惊喜，想让你开心一点……”林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给你挑了一块手表，就是我们上次一起看中的那块……我怕你生气，一直不敢跟你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盒子在刚才的混乱中，已经被压得有些变形。

她颤抖着手，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银色的手表。

正是陈宇之前在专柜看了好几次，却因为价格太贵，一直没舍得买的那款。

陈宇看着那块手表，又看了看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林希，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以为她是在怀念过去。

可她却是在为他准备惊喜。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病房里，只剩下林希压抑的哭声。

过了很久，陈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所以，你从来没想过要告诉我，关于沈言的事？”

他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无法消融的冰冷。

林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我怕……我怕你介意。”

“我怕你知道了，会不要我。”

“我好不容易……才……”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陈宇已经懂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他的替代品。

好不容易，才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陈宇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他连生气的资格，都显得那么可笑。

“林希，”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看着我。”

林-希-含着泪，抬起头。

“你告诉我，你跟我在一起，到底是因为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因为我这张脸？”

这是一个无比残忍的问题。

但陈宇必须要知道答案。

林希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眼神，在剧烈地闪躲。

她不敢看他。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陈宇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明白了。”

他扔下这四个字，转身就走。

“阿宇！”

林希惊慌地从床上爬起来，想要追上去，却因为动作太猛，牵动了手背上的针头。

“嘶——”

她痛呼一声，鲜血瞬间从针口涌出，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赤着脚，就想往地上冲。

“别走！阿宇！你听我解释！”

陈宇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听到身后护士赶来的惊呼声，和林-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他只是握紧了拳头，一步一步，走出了医院。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虚假又繁华。

陈宇走在冷风中，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魂野鬼。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个他和林希共同的“家”，他不想回。

那里充满了谎言和欺骗。

他掏出手机，翻到了赵磊的微信。

他发了一句话过去。

【你赢了。】

然后，他将手机关机，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就在他漫无目的地走过一个路口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在他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陌生的，却又带着几分威严的中年男人的脸。

“是陈宇先生吗？”

男人开口，声音沉稳。

陈宇警惕地看着他。

“你是谁？”

男人笑了笑，递出一张名片。

“我姓李，是沈家的管家。”

“我们先生想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