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推开的瞬间，顾漫正站在镜子前，审视着身上那件价值百万的手工定制婚纱。
裙摆上镶嵌的碎钻，在水晶灯下折射出细碎而璀璨的光。
她明天就要嫁给沈宴了。
嫁给她爱了整整八年的男人。
“漫漫。”
沈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含着她最熟悉的宠溺。
顾漫提着裙摆，笑着转身。
“沈宴，你看……”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沈宴站在玄关，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身后却不是她以为的伴郎团。
而是一队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法警。
以及，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手里拿着封条和箱子的陌生男人。
顾漫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
“沈宴，你这是……”
她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那不安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即将新婚的喜悦。
沈宴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迈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冷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顾漫的心尖上。
他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洁白的婚纱上，眼神里没有惊艳，没有爱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这件婚纱，脱下来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顾漫的耳朵里。
“什么？”
顾漫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宴抬起手，不是像往常一样抚摸她的脸颊，而是直接捏住了婚纱领口上的一颗钻石纽扣。
他微微用力。
“我说，脱下来。”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从现在开始，这栋别墅，以及顾家所有的资产，都属于我了。”
轰的一声。
顾漫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沈宴……你，你在说什么胡话？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别开这种玩笑……”
“玩笑？”
沈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他松开手，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份文件，直接甩在了顾漫的脸上。
“你自己看。”
纸张的边缘划过脸颊，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顾漫却感觉不到。
她浑身僵硬地低下头，视线落在散落一地的文件上。
最上面那张纸上，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如同烙铁一般，烫伤了她的眼睛。
——【资产**协议】
——【破产清算申请】
白纸黑字，下面是她父亲顾振雄龙飞凤舞的签名，以及鲜红的公司印章。
日期，是昨天。
“不……不可能！”
顾漫尖叫出声，猛地摇头，“我爸爸不可能签字的！这一定是假的！沈宴，你为什么要伪造这些东西！”
她冲上去，想要撕碎那些文件。
手腕却被沈宴一把攥住。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铁钳一般，捏得她骨头生疼。
“伪造？”沈宴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嘲弄，“顾漫，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你以为，你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是怎么在短短一个月内，从江城首富变成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的？”
顾漫的瞳孔骤然紧缩。
一个月前，顾氏集团突然爆出财务危机，股价连续跌停，合作方纷纷解约，银行催债的电话打爆了公司。
父亲一夜白头，急得焦头烂额。
是沈宴。
是沈宴站了出来，他说他会倾尽全力帮助顾家渡过难关。
他动用了沈家所有的关系和资金，像个救世主一样，日夜不休地陪着父亲处理公司的烂摊子。
顾漫当时感动得无以复加，觉得这辈子能嫁给沈宴，是她最大的幸运。
现在看来。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一个由她最爱、最信任的未婚夫，亲手为她们父女俩编织的，通往地狱的陷阱。
“是你……”
顾漫的声音都在发抖，血液像是瞬间被冻结了，“是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沈宴没有否认。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残忍的眼神看着她，欣赏着她脸上血色褪尽、信念崩塌的模样。
“现在才想明白，不觉得太晚了吗？”
“为什么……”顾漫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我那么爱你，我爸爸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爱？”
沈宴像是听到了一个肮脏的词汇，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甩开顾漫的手，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
冰冷的地面，硌得她生疼。
可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沈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就像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
“顾漫，收起你那廉价的爱吧。”
“从始至终，我接近你，讨好你，不过是为了今天。”
“为了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属于你的一切？”顾漫茫然地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沈宴冷笑一声，却没有解释。
他身后的法警走了上来，公式化地开口：“顾女士，根据法院判决，你们必须在今天之内搬离这里。所有被查封的资产，将由沈先生接管。”
搬离？
这里是她的家啊！
顾漫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不管不顾地冲向沈宴。
“沈宴！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我杀了你！”
她张牙舞爪，却连沈宴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两个高大的男人架住了胳膊。
“放开我！放开我！”
她疯狂地挣扎，婚纱上精致的蕾丝被扯破，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沈宴只是冷漠地看着。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管家张伯惊惶的呼喊。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
顾漫的心猛地一沉，也顾不上挣扎了，扭头就往楼上跑。
“爸！”
她冲进书房，只见父亲顾振雄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青紫，已经不省人事。
他身边的地上，散落着一个空了的药瓶。
是他的速效救心丸。
“爸！你醒醒！你别吓我！”
顾漫扑过去，抱着父亲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
沈宴也跟了上来。
他站在门口，看着室内这悲惨的一幕，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他甚至还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百达翡丽。
“救护车我已经叫了，能不能救回来，就看他的命了。”
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顾漫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沈宴！如果我爸爸有三长两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是吗？”
沈宴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满是泪痕的脸颊，动作温柔，说出的话却恶毒如蛇蝎。
“顾漫，你最好祈祷他能挺过去。”
“不然，顾氏欠下的那几十个亿的债务，可就都要你来背了。”
他顿了顿，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到那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呼啸着远去。
顾漫被两个法警“请”出了别墅。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被扯得破破烂烂的婚纱，赤着脚，站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曾经属于她的家，此刻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刺眼的白色封条。
几个小时前，她还是众星捧月的顾家大**，是即将嫁给爱情的幸福新娘。
几个小时后，她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巨大的变故让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麻木的、不真实的状态。
直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沈宴那张英俊却冷酷的脸。
“上车。”
他命令道。
顾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用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沈宴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
“我送你去医院。”
“用不着你假好心。”顾漫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滚。”
一个字，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沈宴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推开车门，径直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啊！你放开我！”
顾漫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捶打着他。
可她的力气在沈宴面前，就像是猫咪的爪子，毫无威胁。
沈宴轻而易举地将她塞进了车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然后“砰”的一声甩上了车门。
“开车。”
司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发动了车子。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漫蜷缩在车门边，尽可能地远离他，仿佛他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毒。
沈宴整理了一下被她抓皱的西装领口，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光着脚，白皙的脚踝上沾了些灰尘，破损的婚纱下，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有几处挣扎时留下的红痕。
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被暴雨淋湿的蝴蝶，脆弱又狼狈。
沈宴的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还想不通？”
他忽然开口。
顾漫没有理他，只是将头转向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
“十年前，江城最大的企业不是顾氏，而是沈氏。”
沈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平稳，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我的父亲，沈明海，和你父亲顾振雄，是最好的兄弟，也是最强的对手。”
顾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沈氏……
这个姓氏，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后来，沈氏在一夜之间倒了。”
沈宴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资金链断裂，项目失败，负债千亿。我父亲接受不了打击，从公司顶楼跳了下去。”
“我母亲，也跟着去了。”
“那一年，我十二岁，从云端跌入泥潭，成了个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
顾漫猛地转过头，震惊地看着他。
这些事，她从来没有听他说过。
八年来，他告诉她的身世是，他从小父母双亡，被远房亲戚收养，靠着自己的努力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她心疼他的遭遇，敬佩他的坚韧。
却不知道，这背后，还隐藏着如此惨烈的过往。
“那你……”
“你想问，这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对吗？”沈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扯出一抹冷酷的笑。
“关系大了。”
“因为当初那个釜底抽薪，窃取了沈氏所有核心机密，并联合所有对手将沈家逼上绝路的人……”
他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就是你最敬爱的父亲——顾振雄。”
顾漫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
不可能。
她的父亲，虽然在商场上手段强硬，但为人正直，光明磊落，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情！
“你胡说！”她尖声反驳，“我爸爸不是那样的人！你这是污蔑！”
“污蔑？”
沈宴冷笑，从车内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扔到她怀里。
“自己看。”
顾漫颤抖着手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沓厚厚的资料。
有转账记录，有邮件截图，有通话录音……
所有的证据，都清晰地指向了一个事实——
当年沈氏的倒台，顾振雄是幕后最大的推手。
他利用沈明海的信任，盗取了商业机密，然后联合外人，给了沈家致命一击，最后，再以一个“拯救者”的姿态，低价收购了沈氏的优质资产，完成了顾氏集团的原始积累和飞速扩张。
顾漫一张一张地翻看着，脸色越来越白，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些纸。
这些东西，就像是一盆盆冰水，将她心底最后一点为父亲辩解的火苗，也彻底浇灭了。
原来……
原来顾家的泼天富贵，是建立在别人家的废墟和尸骨之上的。
原来她从小享受的一切，都沾满了血。
沈宴的血，他父母的血。
“现在，你还觉得我残忍吗？”
沈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快意的冰冷。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我让他也尝尝，从云端跌落，一无所有的滋味。”
顾漫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看着沈宴，这个她爱了八年的男人。
他的脸上，是复仇成功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沉淀着太多太多的痛苦和仇恨，浓得化不开。
她忽然明白了。
他接近她，追求她，对她百般宠爱，不过是为了让她爱上他，为了让她成为他复仇计划里，最锋利也最残忍的一把刀。
用她对他的爱，来诛她的心。
用她父亲对他的信任，来毁掉顾家的一切。
好狠。
真的好狠。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对吗？”
顾漫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还是抱着一丝微弱到可笑的奢望。
沈宴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和那双写满哀求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爱？”
他俯身靠近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带着致命的蛊惑。
“当然爱过。”
顾漫的心猛地一跳。
“在你每一次天真地对我说‘沈宴，我好爱你’的时候；在你父亲把我当成亲儿子一样，手把手教我管理公司的时候……”
“我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爱着你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柔，却让顾漫如坠冰窟。
“爱到……恨不得将你们父女俩，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