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土炕上铺着的大红被面俗气又扎眼,墙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囍”字,
仿佛在嘲笑我这个从十里洋场被“发配”过来的资本家**。我的新婚丈夫,营长顾延舟,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脸上的线条比军区大院的纪律标语还要僵硬。
他指了指墙角的行军床,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你睡炕,我睡那儿。
”我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心里叹了口气。嫁给他,是为了保全我们家最后的体面。
但这样的生活,我一天都忍不了。我默默打开我那个被他称为“靡靡之音载体”的牛皮箱,
在顾延舟惊讶的注视下,掏出了一套真丝蕾丝床单,和一根法国庄园出品的薰衣草香薰蜡烛。
1.烛火跳跃,淡淡的薰衣草香气瞬间驱散了房间里那股陈旧的霉味。顾延舟眉头紧锁,
眼神里满是戒备和不解,仿佛我拿出的不是香薰,而是什么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苏晚,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军人特有的质问口气。我没理他,
自顾自地将那俗气的大红被面扯下来,换上我带来的柔软丝滑的蕾丝床单。
冰凉的触感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改善一下睡眠环境。”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睡不好,人会变丑的。”他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我整理好床铺,回头看他,
烛光下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深刻。不得不承认,这张脸长得是真不错,英气逼人,
就是太冷了,像块万年不化的冰。“顾营长,”我学着他公事公办的口气,“既然已经结婚,
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的要求不高,只是想在有限的条件下,活得尽量体面一点。
这不会影响你的革命事业吧?”他被我堵得一噎,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随你。
”说完,他便真的抱着自己的薄被,走向了那个狭窄的行军床。我躺在柔软的床单上,
闻着熟悉的香气,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我是被院子里尖锐的哨声吵醒的。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顾延舟已经不见了踪影,行军床上的被子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
棱角分明,就像他那个人一样。认命地起床,我从皮箱里挑了一件改良式的淡蓝色旗袍。
我知道这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但我实在无法忍受把自己塞进那些灰扑扑的“劳动服”里。
走出房门,阳光有些刺眼。家属院里已经热闹起来,穿着统一制服的军嫂们端着脸盆,
在院子中央的水龙头前排着队,大声地说笑着。我一出现,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混杂着好奇、审视,以及毫不掩饰的鄙夷。“喲,
这就是顾营长娶回来的那个资本家**?”一个吊梢眼,嗓门洪亮的女人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穿得跟个妖精似的,这是来过日子的,还是来勾引人的?”我认出她,住我对门的刘翠花,
院里有名的长舌妇。我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到水龙头前。
刘翠花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我,她故意一挺肚子,挡在我面前:“新来的不懂规矩啊?
不知道要排队吗?”“抱歉,”我微微一笑,露出恰到好处的疏离,“我只是想看看,
大家是不是都用这一个水龙头洗脸、洗菜,还顺便洗衣服。”我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那不然呢?难不成你还想单独开个小灶?”刘翠花撇着嘴。我点点头,
语气认真地说:“确实有这个打算。毕竟,把洗脚水和洗菜水混在一起,不太卫生。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嘿!你个娇**,说谁不卫生呢!”刘翠花一下子炸了毛,
“我们革命战士家属,没那么多臭讲究!”“讲究卫生,是爱护身体的表现。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是吗?”我慢条斯理地反驳,然后转身,端着我的搪瓷脸盆,
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宁可用暖水瓶里剩下的水洗漱,也不想和她们挤在一起。
身后传来刘翠花气急败坏的骂声,夹杂着其他人的窃窃私语。我不在乎。我知道,
从我踏入这个大院的第一天起,战争就已经开始了。2.回到那个被我称为“家”的土坯房,
我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即将长久居住的地方。墙壁是黄泥的,一碰就掉渣。窗户小得可怜,
糊着发黄的报纸,让本就昏暗的房间更显压抑。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两条长凳,
和一个掉漆的木柜子。这就是我未来生活的舞台。与其抱怨,不如改造。这是我父亲教我的。
他说,一个真正优雅的女人,无论在何种境地,都能为自己创造出一片花园。
我的“花园”计划,就从这间屋子开始。下午,我揣着顾延舟临走前留下的几张票和几块钱,
去了镇上的供销社。我想买点石灰,把墙刷白。供销社的售货员态度极其冷淡,爱搭不理。
当我问起石灰时,她眼皮都没抬一下:“那玩意儿是盖房子用的,金贵着呢,要介绍信。
”我碰了一鼻子灰。回家的路上,我路过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几个工人正在和泥砌墙,
旁边就堆着小山似的石灰。我灵机一动,走上前去,脸上挂着最甜美无害的笑容。
“几位师傅辛苦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
递给为首的那个看起来最和善的老师傅,“我能跟您打听个事儿吗?
”没人能拒绝甜甜的奶糖和更甜的微笑。五分钟后,我用两颗奶糖和剩下的所有钱,
换来了一小袋石灰,还顺便讨教了刷墙的技巧和比例。傍晚,顾延舟训练回来,推开门时,
整个人都僵住了。屋子里不再是昏黄一片。我把窗户上的旧报纸全撕了,
换上了我从一块旧床单上裁下来的白纱。夕阳的光透过薄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墙壁,
被我用石灰水刷得雪白。虽然技术粗糙,坑坑洼洼,但至少,整个房间亮堂了不止一个度。
我正踩在凳子上,哼着小曲,整理着从路边采来的一捧野花,准备**一个空的罐头瓶里。
“你……”他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又看看灰头土脸的我,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不那么像个土洞了?”我从凳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得意地朝他扬了扬眉毛。他没回答我的问题,视线落在我因为踩空而崴了一下,
微微泛红的脚踝上。“你脚怎么了?”他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没事,不小心崴了一下。”我满不在乎地揉了揉。他大步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
不由分说地握住我的脚踝。他的手掌宽大而粗糙,带着灼人的温度。我浑身一僵,想缩回脚,
却被他牢牢禁锢住。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伤到骨头,
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铁盒,是部队里发的活络油。他倒了些在手心搓热,
然后开始不轻不重地给我揉捏。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昏黄的灯光下,
他紧抿的嘴唇似乎柔和了一些。这个男人,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顾延舟,
”我鬼使神差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麻烦?”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我。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情绪复杂。“是有点。”他诚实地回答。我有点泄气。
“但是……”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屋子……亮了很多。”说完,他耳根微微泛红,
迅速低下头,继续给我揉脚。我看着他泛红的耳廓,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
这座冰山,也是会害羞的。3.墙壁刷白了,只是我“家园改造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
我盯上了那个光秃秃的庭院。院子里除了一个孤零零的鸡窝,就是被踩得结结实实的黄土地。
我的目标,是把它变成一个带花架和下午茶座的“秘密花园”。
这个想法在家属院里无疑是惊世骇俗的。刘翠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她叉着腰站在我家门口,
唾沫横飞:“苏晚!你又要搞什么资本主义的幺蛾子?院子是大家的,你凭什么乱动?
还下午茶,你怎么不干脆搬张龙床出来?”“刘大姐,
”我正在用木条和麻绳搭建简易的花架,头也不抬地说,
“我只是想把我门前这片地收拾一下,种点花,碍着你了吗?你家门口那片地,
你想种白菜还是种大葱,我绝无二话。”“你!”刘翠花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这时,
住在我家隔壁的张嫂,一个性格温和,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年轻军嫂,怯生生地凑了过来。
“小苏,你……你这是要种花啊?”她小声问,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是啊,张嫂。
”我冲她友好地笑了笑,“你不觉得这里太空了吗?种上些花花草草,心情也会好起来的。
”“可是……我们这里土地咸,养不活那些娇贵的花。”张嫂有些担忧。“事在人为嘛。
”我把最后一根麻绳系好,拍了拍手,“总要试试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
我成了家属院里的“异类”。当别的军嫂在水龙头前搓洗衣服,聊着东家长西家短时,
我在翻地,改良土壤。我把厨房烧完的草木灰,食堂讨来的烂菜叶,
甚至偷偷跑去后山挖来的腐殖土,一层层地铺进土里。当别的军嫂聚在一起纳鞋底,
做军装时,我在用捡来的木板和砖头,在院子里砌出一个小小的花坛,
还铺了一条通往门口的石子路。我的行为引来了无数的指指点点。“看她那样子,
哪像个军人家属,倒像个地主婆在修自家园子。”“就是,顾营长也是倒了霉,
娶了这么个不省心的。”“等着瞧吧,不出一个月,她种的东西全都得死光。
”顾延舟也对我的行为表示了不解。有一天晚上,他看着我满是泥土的双手,
终于忍不住问:“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我正在灯下研究从老乡那里换来的几包花籽,
闻言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顾延舟,生活不止是口号和任务,它也应该有颜色,有香味。
你不觉得吗?”他沉默了。或许他不懂,但从那天起,他每天训练回来,
都会默默地帮我挑水浇地。虽然一句话不说,但行动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这个男人,
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慢慢地接纳我,和我所代表的那个“格格不入”的世界。半个月后,
就在刘翠花准备看我笑话的时候,我种下的第一批月季,迎着朝阳,开出了第一朵花。
那是一朵粉色的,带着馥郁的香气,在清晨的阳光下,美得让人心颤。
4.那朵月季花的绽放,像是在这个灰扑扑的家属院里投下了一颗小小的彩色炸弹。
最先被“炸”到的是张嫂。她站在我家篱笆外,看着那朵盛开的月季,眼睛亮晶晶的,
羡慕得不得了。“小苏,你……你真是太厉害了!这地真的让你给养活了!
”我笑着掐下那朵花,递给她:“送给你,张嫂。喜欢的话,等我的花藤长长了,
剪一段给你,你也能种活。”张嫂受宠若惊地接过花,宝贝似的捧在手心,
对我再也没有了最初的隔阂与警惕。紧接着,是院里其他的年轻军嫂们。她们嘴上不说,
却总会“不经意”地路过我家门口,偷偷地看一眼那日益繁盛的花坛。我种的不仅有月季,
还有牵牛花、太阳花,甚至还有几株从镇上买来的香草。我把那个废弃的鸡窝彻底清理消毒,
用木条和塑料布改造了一下,变成了一个简易的阳光花房,用来培育一些娇嫩的草木。
刘翠花依旧看我不顺眼,但她也只能酸溜溜地说几句:“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会摆弄几棵破草吗?又不能当饭吃。”然而,事实证明,我的“破草”不仅能看,
还能“吃”。一个炎热的午后,院子里的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我用自己种的薄荷,
泡了一大壶冰凉的薄荷水,又烤了几个简单的司康饼。我把小桌子搬到院子里的花架下,
邀请了几个平日里对我释放善意的军嫂,其中就包括张嫂,一起来喝“下午茶”。
她们起初都有些拘谨,觉得这是“资本家**”的玩意儿。但当清凉甘甜的薄荷水滑过喉咙,
香甜松软的司康饼在口中融化时,她们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天哪,小苏,这水真好喝!
又凉快又解渴!”“这个饼……叫司康?真好吃!比供销社卖的蛋糕还好吃!”张嫂一边吃,
一边由衷地感叹:“小苏,跟你在一起,感觉日子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笑了笑:“日子还是那个日子,只是看我们用什么样的心情去过。
”这次小小的“下午茶会”像一个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家属院这片平静的水面上,
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我改观。她们发现,
我这个“资本家**”并非她们想象中那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相反,
我似乎总有无穷无尽的奇思妙想,能把最普通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顾延舟的变化,
则更加细微而深刻。他开始会主动跟我聊一些部队里的趣事。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我问一句,
他答一句,但已经不再是最初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有一天,他训练回来,
递给我一个纸包。我打开一看,是一块奶油蛋糕。在这个年代,这可是稀罕物。“你哪来的?
”我有些惊讶。“路过镇上,看你上次做的那个……饼,好像挺喜欢吃甜的。”他眼神飘忽,
就是不看我,耳根又红了。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正在用他笨拙的方式,学着对我好。
我掰了一半蛋糕递给他:“你也吃。”他摇摇头:“我不喜欢甜的。
”我直接把蛋糕塞到他嘴边,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张嘴。夫妻之间,要有福同享。
”他愣愣地看着我,最终还是顺从地张开嘴,咬了一口。奶油沾在了他的嘴角,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帮他擦掉。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嘴唇,我们两个人都像触电一样,
迅速地弹开。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那天晚上,
他没有再去睡行军床。夜深人静时,他从背后轻轻地抱住我,身体僵硬,动作笨拙。“苏晚,
”他在我耳边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以后……别睡那么边上,炕上冷。”我的心,
在那一刻,被这个男人彻底融化了。5.我们之间的关系,因为那块蛋糕和那个笨拙的拥抱,
发生了质的飞跃。顾延舟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室友,而是真正开始扮演一个丈夫的角色。
他会把饭盒里唯一的鸡蛋夹给我;会在我熬夜研究新菜谱时,
给我披上一件他的军大衣;会用他一个月的津贴,
给我买回一整瓶在上海都很难买到的雪花膏。而我,也渐渐习惯了有他的生活。
他身上的肥皂味比任何香水都让我安心。他宽厚的肩膀,是我最坚实的依靠。
我的“家园改造计划”也进入了新阶段。在我的带领下,家属院的审美水平和生活质量,
实现了跨越式的提升。张嫂在我家门前种上了月季,李嫂学会了烤饼干,
王嫂甚至开始研究怎么用野果子酿酒。曾经对我最不屑的刘翠花,也开始“真香”了。
起因是她家孩子发高烧,半夜哭闹不休。她和她男人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怎么办。是我,
用从一个老军医那里学来的土方子,把薄荷叶捣碎了敷在孩子额头上,
成功帮孩子物理降了温。从那以后,刘翠花对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行动上却成了我最忠实的“拥护者”。“苏晚,
你上次那个什么‘泡芙’,再教教我呗,我家那口子就爱吃这个!”“苏晚,
你看我这件衣服,袖子这儿有点紧,你帮我改改?
”我俨然成了家属院的“生活顾问”和“时尚总监”。我发现,
这些军嫂们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都有一双巧手。她们的生活很单调,除了洗衣做饭,
就是等待丈夫归来。我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天下午,
我把几位关系好的军嫂召集到我的“秘密花园”里,拿出了一本我珍藏的国外时装杂志。
“姐姐们,我们来做点不一样的东西,怎么样?”杂志上那些时髦的款式,
让她们看得眼花缭乱。“天哪,这裙子也太好看了吧!”“可是……这穿出去,
不被人当成奇装异服啊?”“我们**出去,”我神秘地笑了笑,“我们把它改一改,
做给我们自己,还有我们的男人穿。”我指着一件军装款式的风衣说:“你们看,这件衣服,
如果我们把料子换成军绿色的帆布,把扣子换成铜扣,是不是就很像我们男人的常服?
但是版型更挺括,穿上肯定更精神。”我又指着一件衬衫说:“还有这个,
如果我们把领子改成小翻领,收一点腰身,是不是比现在发的制式衬衫好看多了?”我的话,
为她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我的指导下,
一个“军嫂时装设计工作室”就这么在我家的小院里,悄无声息地成立了。
我们把丈夫们穿旧的军装拆了,按照我画的图纸重新裁剪、缝纫。
我把我从上海带来的最好的缝纫机也贡献了出来。几天后,
当顾延舟穿上我为他量身定做的改良版军装时,整个家属院都轰动了。那件军装,
比原版的更加合身,肩线挺括,腰身微收,衬得他本就高大挺拔的身材,更加英武不凡。
“天哪!顾营长,你这身衣服也太帅了吧!”“小苏的手也太巧了!这哪是改的,
这简直就是新做的!”男人们羡慕的眼神,和女人们崇拜的目光,
让我和顾延舟都成了家属院的焦点。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我的小院子,
第一次变得如此忙碌而充满生机。6.“军嫂时装设计工作室”的生意,
比我想象的还要火爆。一开始,只是家属院的军嫂们来找我们改衣服。后来,消息传了出去,
连隔壁几个团的家属都慕名而来。我的小院子,每天都挤满了人。缝纫机的“嗒嗒”声,
成了院子里最动听的交响乐。我们不仅改军装,还开始尝试做一些时髦的便装。
我把我以前在上海穿的一些旧衣服拿出来做样板,结合这个时代的特点,
设计出了一些既美观又得体的款式。
碎花连衣裙、小翻领衬衫、阔腿裤……这些在当时看来颇为“大胆”的设计,
却意外地受到了年轻军嫂们的热烈欢迎。她们渴望美,渴望让自己的生活多一点色彩。而我,
恰好给了她们这个机会。当然,我们的行为也引来了一些非议。有思想保守的老干部家属,
向上级反映,说我们这是在搞“资产阶级自由化”,败坏军属风气。那段时间,
顾延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他被领导叫去谈了好几次话。每次回来,脸色都很凝重。“苏晚,
”一天晚上,他坐在灯下,眉头紧锁,“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我不想你受委屈。
”我正在画新的设计图,闻言停下笔,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顾延舟,我们做错了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我们让自己的丈夫穿得更体面,让自己变得更漂亮,
这是错的吗?我们靠自己的手艺赚钱,给家里减轻负担,这是错的吗?”他没有说话,
只是反手握紧了我的手。“如果追求美,追求更好的生活是一种错误,
那我愿意将这个错误进行到底。”我语气坚定,“而且,我相信你。
你不会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些的,对不对?”我的信任,像一道光,照亮了他眼中的阴霾。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用力地点了点头:“对。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他没有食言。第二天,
他就向团里递交了一份长达五页的报告。报告里,他详细阐述了我们“工作室”的意义。
他说,这不仅能提高军属的生活质量,丰富她们的精神文化生活,还能锻炼她们的劳动技能,
增加家庭收入,是一种积极向上的“军民互助”新模式。
他还特意穿上了我为他做的那件改良军装,站在政委面前,身姿笔挺,气宇轩昂。“政委,
您看我这身衣服。它让我感觉自己更像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充满了荣誉感和自豪感。
我认为,美,也是一种战斗力。”我不知道政委当时是什么表情。我只知道,从那天起,
再也没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了。我们的“工作室”,甚至得到了团里的口头表扬,
说我们是“勤劳致富、美化军营”的典范。这场危机,不仅没有打倒我们,
反而让我们更加团结,也让我的事业,迎来了新的转机。
7.转机来自一位意想不到的贵客——军区总司令的夫人,周阿姨。
周阿姨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早年在苏联留过学,思想非常开明。她来我们军区视察,
偶然听说了我们这个“军嫂时装工作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天下午,
她穿着一身朴素的列宁装,在政委夫人的陪同下,来到了我的小院。当时,
我们正在开一个“新品发布会”。我让几个身材高挑的军嫂穿上我们最新设计的几款服装,
在院子里搭的简易“T台”上走秀。背景音乐,
是我用一台老式收音机放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周阿姨来的时候,
正好看到张嫂穿着一件我设计的收腰款军绿色连衣裙,自信满满地走出来。那条裙子,
既有军装的飒爽,又不失女性的柔美,把张嫂衬得格外有气质。周阿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