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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裴轻言是京城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成亲四十年,我们二人从未吵过一次架,红过一次脸。
直到死时,他递给我一份休书:“如意,当初我娶你是因为你的嫡姐来寻我,说你一人在江南孤苦无依,托我照顾你。”
“如今我照顾了你一辈子,死后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迎你嫡姐入裴家族谱,和她的衣冠冢合葬。”
所有人都替我不平,我却没哭没闹,平静的签下休书,尽心尽力的为裴轻言操办后事。
然后在他下葬当天,三尺白绫吊死在屋内。
再睁眼,我居然回到了姐姐离开江南之前。
我疯了似的跑去裴府,想要救那个我真正爱的人——裴轻言的双生哥哥裴轻舟。
结果却在裴府门口,遇见了要去向嫡姐求亲的裴轻言。
......
几乎是瞬间,我就知道裴轻言和我一样重生了。
哪怕我们彼此不爱,也携手度过了四十年的光阴,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低下头,想要避开他,却被他攥住了腕子。
裴轻言眼中满是烦躁:“柳明月,上辈子你不是已经答应若有来生再也不纠缠我,你现在又来裴府做什么?”
我抬眼,看向堆在地上的聘礼,琳琅满目,万分奢靡,不像上辈子裴轻言来求娶我时,只抬了一个不大的箱子。
里面放了三匹布、一对玉簪、一只金镯。
这样的聘礼可以说是羞辱,可我那利欲熏心的爹爹还是毫不犹豫的将我嫁了出去。
裴家是高门士族,而我只是商人家的庶女,怎么瞧都是划算的买卖。
至于我的日子好不好过,无人在乎。
看到我的眼神,裴轻言挡在了我的面前,眼睛里是我瞧了四十年的轻蔑。
他说:“柳明月,这些都是你嫡姐的东西,你不要肖想。”
我知道在裴轻言的眼中,我配不上裴家,也配不上他。
但或许是因为重来一世的缘故,早就麻木的我居然生出了些许委屈。
“裴轻言,上辈子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要你这样羞辱我?”
裴轻言顿时哑口无言。
上辈子,明明是他来求娶我,却怨我拴住他的一生。
从成亲那天起,他便没给我一个好脸色。
他为了嫡姐整日买醉,然后流连花楼,和嫖客们谈论我在床上的表现,让我沦为全城的笑柄与谈资。
我却不恼,每日晨昏定省,伺候公婆,打理家事,对裴轻言毫无怨言。
甚至他喜欢谁,我就将人抬进府做妾。
哪怕我们二人有了孩子,裴轻言也依旧如此。
就这样一直到裴轻言四十岁那年,他折腾不动了,才第一次对我和颜悦色。
而这时,我已经是城内公认的贤妻。
没有一个人能挑出我的错处。
裴轻言似乎也想起了这些,他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小声说:“明月,是我不对,今晚我去给你买月亮糕赔罪好不好?”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其实我与裴轻言的一辈子里,不止有难堪与狼狈,也有过风花雪月、如胶似漆。
只是开始的有些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