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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个家住了下来,像个隐形人。
周怀安喜静,家里连佣人走路都是踮着脚的。
妈妈每天变着法地讨好周怀安。
炖汤,**,陪他看那些枯燥的财经新闻。
她在这个家里,活得像个高级保姆。
而我,除了吃饭,基本不出门。
杂物间被我收拾得很干净。
虽然堆满了旧家具,但阳光真的很好。
我常常搬把椅子坐在窗前,一晒就是一下午。
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周怀安有时候会路过我的门口。
看到我在晒太阳,他会停顿一下,但从不说话。
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同类。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
餐桌上很安静,只有筷子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在寂静的客厅里,像突兀的警报。
周怀安皱了皱眉。
妈妈立刻放下筷子,瞪了我一眼。
“谁让你吃饭带手机的?没规矩。”
“挂了。”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是孟旦。
我按了挂断。
没过两秒,又震了起来。
我再次挂断。
第三次震动的时候,周怀安放下了筷子。
“接吧。”
他的声音很淡,“吵得头疼。”
我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刚接通,孟旦的声音就炸了过来。
“孟流云,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把存折带走了是不是?”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什么存折?”
“老爸说家里那个存折不见了,肯定是你偷走的。”
“里面有五千块钱呢!”
我笑了,那五千块,是我上个暑假去工地搬砖赚的。
“那是我赚的钱。”我说。
“你赚的也是家里的。”
孟旦理直气壮,“老爸现在没钱买烟了,正在家里发脾气呢。”
“你赶紧把钱转过来,不然我告诉妈妈你偷钱。”
电话那头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还有爸爸的骂骂咧咧。
“畜生,养不熟的白眼狼。”
“老子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这些声音,隔着几百公里,依然让我感到窒息。
“我没偷。”我平静地说,
“那原本是我给自己攒的医药费。”
“医药费?你有什么病?”
孟旦嗤笑一声,“你装什么娘们唧唧呢?”
“赶紧转钱,不然我就去你学校闹,说你不管亲爹死活。”
我看着阳台外的花园,花开得很艳,红的像血。
“孟旦。”
“你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别来烦我。”
说完,我挂了电话,拉黑了号码。
转身的时候,我感觉鼻子一热。
伸手一摸,满手的血。
我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捂住。
仰起头,试图止血。
血流得很急,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引起一阵恶心。
我冲进一楼的洗手间。
对着镜子,看着鲜红的血染红了半张脸。
我拧开水龙头,拼命地洗。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我僵住了,透过镜子,我看到周怀安站在门口。
他看着我满脸的水和血迹,眼神幽深。
我胡乱擦了一把脸。
“流鼻血了。”我低着头说,“可能是上火。”
周怀安没说话,他走过来,递给我一块干净的毛巾。
“擦擦。”
我接过毛巾,捂住鼻子。
“谢谢周叔叔。”
他看着洗手池里还没冲干净的淡红色水渍。
“经常这样吗?”
“偶尔。”
我撒了谎,最近流鼻血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周怀安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去医院看看吧。”他说。
“不用,犯老病了。”
我低着头,想绕过他出去。
“孟流云。”
他叫住我。
“在这个家里,不用活得那么小心翼翼。”
“你妈是你妈,你是你。”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他的表情依然冷淡,但眼底多了一丝我不懂的情绪。
“如果不舒服,就说。”
“死撑着,没人给你颁奖。”
说完,他转身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洗手间里。
手里的毛巾还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那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死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