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了。
沈屿每年都会回到这个江南小镇。
只为在他白月光的坟前,放上一束她最爱的白菊。
可今年,当他推开那家新开的茶馆木门。
那个被宣告死亡七年的女孩,正系着围裙,对客人温婉一笑。
“客官,喝点什么?”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心脏,也在这一刻停跳。
江南的雨,总是这样缠绵。
细细密密的,像是要把整个乌镇都揉进水里。
沈屿撑着一把黑伞,走在青石板路上。
皮鞋踩在湿滑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今天是林晚的忌日。
第七年。
七年前,一场意外的大火,带走了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他从繁华的都市回到这里,每年一次,风雨无阻。
墓地在镇子东边的山坡上。
很安静。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灿烂,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沈屿将一束盛放的白菊,轻轻放在墓碑前。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冰冷的石碑,拂过“林晚”两个字。
“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吞没。
“今年公司上市了,很忙。”
“但我还是回来了。”
“晚晚,我……”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那句“我想你”,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七年了,从未挪开过。
他在坟前站了很久。
直到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
他才转身离开。
小镇还是老样子。
白墙黑瓦,小桥流水。
只是街角那家开了几十年的杂货铺,变成了一间雅致的茶馆。
名字叫“晚来”。
沈屿的脚步顿住了。
晚来。
林晚的晚。
鬼使神差地,他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风铃叮当作响。
一股清幽的茶香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人背对着他,正在擦拭茶具。
身形纤细,和记忆里的某个影子渐渐重合。
沈-屿的心跳漏了一拍。
“客官,里面坐。”
女人没有回头,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吴侬软语的温润。
这个声音……
沈屿的喉咙瞬间干涩。
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轰——
沈屿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那张脸。
那张刻在他骨血里,出现在他无数个梦里的脸。
分毫不差。
只是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眼角的泪痣,还是那么清晰。
林晚!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已经死了。
他亲眼看着她的棺木被下葬,亲手为她立的碑。
“客官?”
女人见他脸色惨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得蹙起了眉。
“您……认识我?”
沈屿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幻觉吗?
因为太过思念,所以出现了幻觉?
“晚……晚……”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慌、警惕和一丝难以察একদম的冰冷。
“先生,您认错人了。”
她飞快地别过脸,语气生硬地打断他。
“我叫阿瑶,不叫什么晚晚。”
阿瑶?
沈屿死死地盯着她。
不。
这双眼睛,这个神态,哪怕化成灰他也认得。
“你就是林晚!”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七年的痛苦和不敢置信。
“你没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这七年我……”
“这位先生!”
阿瑶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他的情绪吓到了。
她的眼神变得异常陌生和疏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言乱语。”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她指着门外,下了逐客令。
那决绝的样子,仿佛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沈屿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真的认错了?
世界上真的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连眼角的泪痣都一模一样?
不。
他不信。
“你看着我。”
沈屿一步步逼近,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不认识我吗?”
阿瑶的身体微微发抖。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抹布,指节泛白。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片清澈的空洞,没有半分他所熟悉的波澜。
“我不认识你。”
“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冰冷的话语,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沈屿的心脏。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席卷而来。
茶馆里的其他客人也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沈屿狼狈地站在那里,像个小丑。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冲进了外面的雨幕里。
雨水冰冷,狠狠砸在他脸上。
可他感觉不到。
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天,第二次崩塌了。
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走后,茶馆里的那个女人,缓缓靠在门框上。
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她捂着嘴,压抑着喉咙里的呜咽,眼泪无声地滑落。
沈屿……
你为什么,要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