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把傅时砚叫到了别墅的车库。
“去,给我买城南那家‘李记’的虾肉馄饨,现在。”我穿着真丝睡袍,赤着脚,手里端着一杯82年的拉菲,语气慵懒又刻薄。
这是我折磨傅时砚的第三个月。
他站在那辆迈巴赫旁边,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闻言,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微微颔首:“好的,**。”
我晃了晃杯里的红酒,走到他面前,红色的指甲轻轻划过他硬挺的西装领口:“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李记’两点就关门了。”
“知道。”他回答,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的哑音。
“那你还答应?”我笑了,笑得像个妖精,“你是听不懂我的意思,还是觉得,你有本事让关门的老板,重新为你开火?”
整个京圈都知道,我宋晚意,是个不折不扣的颠婆。
我爸宋振国,宋氏集团的董事长,常说我这辈子唯一的价值,就是凭着这张脸,为家族换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我那个所谓的未婚夫,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草包。
所以,我必须“颠”,必须“疯”。
一个疯子,是不可预测的,是危险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不敢轻易地把我当成一枚温顺的棋子,随意摆布。
而我疯狂的表象之下,藏着最冷静的算计。我的目标,从来不是联姻,而是我爸手里的整个宋氏集团。
傅时砚,是我三个月前亲自从一堆应聘者里挑出来的司机。简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只有一个名字,一张照片,和一行“精通驾驶,格斗A级”的字。
我留下他,原因无他,他那双眼睛。
太平静了,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无论我怎么刁难他,用高跟鞋踩他的皮鞋,故意把红酒洒在他白衬衫上,甚至让他通宵守在别墅外淋雨,那双眼睛里,都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愤怒,没有屈辱,甚至没有……情绪。
这不正常。
在京圈这个名利场,一个没有情绪的人,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一条潜伏得极深的毒蛇。
我更倾向于后者。所以,我乐此不疲地试探他,想看看他那张完美的面具下,到底藏着什么。
“**,”他终于抬起眼,直视着我,“如果您想吃,我会想办法。”
“哦?”我更来劲了,“什么办法?砸开他的店门,用枪指着他的头吗?”
“不需要。”他平静地说,“李记老板的儿子,上个月赌钱,欠了‘东兴社’三十万。我认识‘东兴社’的人。”
车库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东-兴社’,京市地下势力的龙头。我当然知道。但傅时砚,一个司机,他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还用一种“我能摆平”的语气说出来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第一次,在那片死寂的寒潭里,看到了一丝极淡的、嘲弄般的光。
他在告诉我,我的这些小把戏,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一股寒意从我脚底升起。
这条蛇,比我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不必了。”我收回手,瞬间没了兴致,“突然不想吃了。你,去把那辆骚粉色的兰博基尼给我开出来。”
“雨天,开敞篷跑车不安全。”他提醒道,语气依旧是恭敬的。
“傅时砚,”我眯起眼,声音冷了下来,“你在教我做事?”
他不再说话,转身,走向那辆在车库里格外扎眼的粉色跑车。
雨夜,敞篷的兰博基尼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疾驰。冰冷的雨点混着狂风,狠狠地砸在我脸上,生疼。
我就是要用这种自虐般的方式,来保持清醒。
傅时砚开得很稳,稳得不像话。即使在积水的路面高速拐弯,车身也只是轻微地漂移了一下,就被他瞬间修正。
我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滑落,让他看起来有种破碎的性感。
“你到底是谁?”我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散乱。
他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别装了。”我自嘲地笑了笑,“一个司机,懂格斗,知晓黑道秘闻,车技堪比专业赛车手。傅时砚,你的简历,是谁给你做的?假的这么不走心。”
红灯,车稳稳停下。
他终于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雨水模糊了他的眉眼,只有那双眼睛,在城市的霓虹灯下,亮得惊人。
“**,”他说,“有时候,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警告了。
我心脏猛地一缩。
绿灯亮起,他一脚油门,粉色的跑车像一道闪电,再次冲入雨幕。
那一夜,我失眠了。
我意识到,我不是在逗弄一只沉默的宠物。
我是在……与一条不知深浅的巨蟒,共舞。
这场危险的共舞,很快就迎来了第一个**。
我堂哥宋子昂,一直视我为眼中钉。他觉得我一个女孩子,不该对公司的事务指手画脚,应该乖乖地等着嫁人。
周五,他组了个局,说是给我赔罪,请我去他新开的会所玩。
我知道是鸿门宴,但我还是去了。
在京圈,逃避是最愚蠢的做法。你必须走进他们的陷阱,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拆了。
我让傅时砚送我。下车前,我递给他一个微型耳机。
“戴上。有任何不对,立刻进来。”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东西我看不懂,但还是接了过去,塞进耳朵里。
会所的包厢里,果然全是宋子昂的狐朋狗友。
宋子昂亲自给我倒了一杯酒,笑得像只黄鼠狼:“晚意,之前是哥不对,这杯酒,哥自罚。”
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却没有喝,而是直接把酒从他头顶浇了下去。
“宋子昂,想道歉,就拿出点诚意。”我把空酒杯丢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别用这种加了料的酒来恶心我。”
包厢里,瞬间死寂。
宋子昂被酒淋得满脸狼狈,脸色铁青:“宋晚意,你别给脸不要脸!”
“脸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我冷冷地看着他,“今天这杯酒,我记下了。下次,我会加倍还给你。”
说完,我转身就走。
两个保镖模样的人,立刻堵住了门口。
“哥几个就是想请妹妹喝杯酒,这么不给面子?”宋子昂擦了把脸,阴恻恻地笑了。
我知道,今天这事,没法善了了。
我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里的保镖都是宋子昂的人,硬闯肯定不行。我放在手包里的微型报警器,在这种环境下,也未必能及时叫来人。
就在我准备按下耳机,让傅时砚进来时。
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实木门板,直接飞了进来,砸在地上。
门口,站着傅时砚。
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冷得像淬了冰。
包厢里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
“**谁啊?”一个黄毛小子反应过来,抄起一个酒瓶就朝傅时砚冲了过去。
傅时砚没躲。
就在酒瓶快要砸到他头上的瞬间,他动了。
我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看到他侧身,伸手,精准地扣住了黄毛的手腕,一拧一带。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黄毛杀猪般的惨叫,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被折断了。
傅时砚松开手,黄毛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黄毛,目光,直接落在了我身上。
“**,您还好吗?”
那两个堵门的保镖反应过来,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朝傅时砚攻了过去。
傅时砚不退反进。
他像一头闯入羊群的猎豹,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招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攻击。格挡,肘击,扫腿……
不到三十秒,两个身高体壮的保镖,全都躺在了地上,痛苦地**。
整个包厢,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傅时砚。
宋子昂更是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傅时砚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
他伸出手,我才发现,他刚才用来格挡酒瓶的左手手背上,被玻璃划开了一道口子,正在往外渗血。
“走吧,**。”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地,牵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干燥,很温暖,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和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我任由他牵着,走出了那间狼藉的包厢。
自始至终,宋子昂和他那帮朋友,没有一个人敢再上来阻拦。
回到车上,我从扶手箱里拿出医药包,一言不发地帮他处理伤口。
他的手背上,伤口不深,但很长。我用棉签蘸着碘伏,小心翼翼地帮他消毒。他很安静,任由我摆弄,只是目光,一直落在我脸上。
“为什么要进来?”我一边包扎,一边问,“我没叫你。”
“您有危险。”他回答。
“你怎么知道?”
“您进去超过了十分钟,耳机里,却只有音乐声。”他说。
我心里一震。
我给他的耳机,只是个单向的监听器。他听不到我们说话,但他从“没有对话声”这个细节里,判断出了我出事了。
这是何等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你打架很厉害。”我换了个话题。
“以前练过。”
“在哪里练的?”我追问。
“一个……不需要名字的地方。”他回答得滴水不漏。
我帮他把纱布的结打好,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在车里狭小的空间里,我们离得很近。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我小小的影子。
那里面,不再是死水一潭。
而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的,复杂的情绪。
“傅时砚,”我看着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留在我身边,到底想干什么?”
他沉默了。
这一次,他没有用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搪塞我。
他只是看着我,许久,才缓缓开口。
“现在还不能告诉您。”他说,“但请您相信,至少在目前,我不会害您。”
至少在目前。
这真是一个……诚实得让人心寒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