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在火海里,听见他们仓皇呼喊着另一个女孩的名字。
他们说,还好,我们真正的女儿没事。
我被烧成一捧灰。
他们甚至没有为我掉一滴泪。
可当真相揭开,他们却疯了。
一下又一下地,用头撞着我的墓碑。
血肉模糊。
可惜,我已经死了。
烈火灼烧着皮肤。
钻心的疼。
林姝蜷缩在角落,浓烟呛得她无法呼吸。
门外,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暖暖!暖暖你没事吧!”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惊惶。
“爸,快!带暖暖出去!这里危险!”哥哥林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却只为了另一个人。
没有人喊她的名字。
林姝。
仿佛她不存在。
也对,她本来就是个错误。
十八年前,医院里抱错了。
她这个乡下野丫头,鸠占鹊巢,当了十八年的林家千金。
直到一个月前,真正的千金林暖暖被找了回来。
林暖暖温柔、漂亮,还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像是风一吹就会倒的瓷娃娃。
林家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
而她林姝,就成了一个尴尬又多余的存在。
爸爸看她的眼神,是审视和不耐。
“在乡下长大的,就是没规矩。”
妈妈看她的眼神,是厌弃和疏离。
“暖暖身体不好,你别在她面前大声嚷嚷,惊扰了她。”
哥哥林彦更是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给她。
“离暖暖远点。”
林姝试过讨好,试过融入。
她学着林暖暖的样子,小声说话,温柔微笑。
可换来的,只有他们更深的鄙夷。
“东施效颦,看着就恶心。”
现在,一场大火,终于要结束这荒谬的一切。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林姝听见消防员冲了进来。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结束了。
也好。
身体一轻,林姝发现自己飘了起来。
她穿过火墙,穿过滚滚浓烟,来到了别墅外面。
她的“家人们”都在。
妈妈陈静紧紧抱着林暖暖,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爸爸林国安站在一旁,西装外套披在林暖暖身上,不停地安抚着。
哥哥林彦拧着眉,指挥着佣人拿来毛毯和热水。
他们三个,将林暖暖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
没有一个人,想起还在火场里的她。
“太吓人了……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和哥哥了。”林暖暖依偎在陈静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陈静心疼得不得了,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暖暖不怕,妈妈在呢。”
林国安也沉声安慰:“只是一些小火苗,别怕。”
小火苗?
林姝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烧得焦黑的身体,觉得有些好笑。
能把人活活烧死的小火苗,还真是第一次见。
一个消防员从里面冲了出来,脸色凝重。
“里面还有人吗?我们发现了一具……一具尸体。”
陈静抱着林暖暖的手臂一僵。
林国安的脸色也变了。
林彦的眉头皱得更紧。
林姝飘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想看看,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是会有一丝丝的愧疚,还是……
“肯定是那个乡下来的……真是晦气!”陈静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嫌恶,“死了也好,省得天天在家里碍眼。”
林国安叹了口气,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显然是认同的。
只有林彦,朝着火场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他只是转过头,对林暖暖说:“天凉,我们先回主屋。”
林姝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不疼。
早就麻木了。
她看着他们簇拥着林暖暖离开,没有一个人回头。
她看着消防员将那具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焦黑尸体抬了出来,盖上白布。
她看着偌大的别墅前,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灵魂。
原来,他们对她的厌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连她的死,都让他们觉得是一种解脱。
林姝笑了。
笑着笑着,透明的魂体,流下了血红色的眼泪。
也好。
这样,就再也不用奢求那不属于自己的温暖了。
她跟在他们身后,飘进了灯火通明的主屋。
林暖暖坐在沙发上,喝着压惊的姜茶,脸色依旧苍白。
“都怪我,”她咬着唇,眼眶红红的,“要不是我想去姐姐的阁楼看看,姐姐就不会……”
陈静立刻打断她:“不关你的事!是她自己命不好!你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林国安语气严厉,“以后不许再提她!就当我们林家,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林暖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林彦递给她一张纸巾,声音放得很轻:“爸妈说得对,和你无关。”
一家人和谐美满。
仿佛死去的那个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林姝飘到林彦面前,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表面这般冷漠。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林姝却看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在火场门口,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再次浮现在林姝眼前。
林彦,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难过?
林姝不知道。
她只看到,林彦站起身,对父母说:“我累了,先上楼了。”
他走得很快,背影有些仓皇。
林姝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她看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然后,他靠在门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他将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
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从他喉咙里溢了出来。
林姝愣住了。
一向冷漠高傲的哥哥,竟然在为她的死而哭泣?
为什么?
是因为那微不足道的血缘关系,还是……
就在这时,林彦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
他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垂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