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显然是饿极了,拿起筷子搅和了一下,吹都不吹就大口吃起来,吃得额头冒汗,酣畅淋漓。
苏晚晚却看着那碗红彤彤的面,拿着筷子,有些无从下手。
她试探性地挑起几根面条,小心地吹了吹,送入口中。
下一秒——
“咳!咳咳咳……”
一股强烈的辛辣味瞬间冲上喉咙和鼻腔,呛得她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白皙的脸颊迅速涨红。
顾野被她的动静惊动,从面碗里抬起头,皱着眉看她。
只见对面的女孩咳得眼泪汪汪,小脸通红,嘴唇也变得红肿,正手忙脚乱地找水喝。
那副惨兮兮的样子,活像受了什么酷刑。
……操,忘了这是个不能吃辣的南方娇气包了。
顾野心里莫名地闪过一丝懊恼,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烦躁。
他把自己手边那杯没动过的凉白开推了过去,语气依旧不好:“不能吃辣早说,逞什么能!”
苏晚晚赶紧捧起杯子小口喝着,冰凉的水缓解了口腔里的灼烧感,但咳嗽还没完全止住,眼尾红红的,看着可怜极了。
她小声辩解:“我、我不知道这么辣……”
顾野看着小姑娘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更重了。
他起身,要了一碗清汤和一个空碗,一起放到苏晚晚面前,“挑出来吃底下的,再不行就涮涮,别浪费粮食。”
虽然语气凶悍,但这举动里却透着一丝笨拙的……照顾?
苏晚晚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两个碗,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流,冲淡了刚才的尴尬和辛辣。
她低下头,听话地小心避开上面的红油和辣椒,挑着下面的面条和牛肉吃,虽然还是觉得有点辣,但至少能下咽了。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顾野风卷残云地吃完自己那碗,然后就靠在椅子上,看着对面小口小口、像只小猫一样进食的苏晚晚,眉头始终没有完全舒展。
苏晚晚则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努力加快速度,终于把一碗面吃得见了底。
结账的时候,苏晚晚抢着付了钱。顾野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走出面馆,傍晚的热风一吹,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尴尬。
“我回去了。”苏晚晚小声说。
“嗯。”顾野应了一声,目光看向别处。
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分开。走出一段距离,顾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纤细的身影正慢慢消失在老屋的方向。
他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低声骂了句什么,转身大步离开。
而苏晚晚也在这时,莫名的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那高大挺拔、淌着汗、带着一身尘土和烟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土路的拐角。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北方的风吹过老枣树树叶的沙沙声,以及阳光炙烤土地的味道。
回到家里,苏晚晚看着变得井然有序、虽然破旧却终于有了生气的屋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有些刺痛的手指,心里涌上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这个北方男人,像这北方的风一样粗粝,像这土地一样硬朗,凶悍又不讲理,却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帮她劈开了第一道困境。
她好像……有点怕他,但又奇异地,感到了一点点安心。
——
第二天,苏晚晚起了个大早。
经过昨天的“大扫除”,老屋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能住人了。
她看着手机上记下的备忘录,准备去镇上唯一的那家小超市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
北方的早晨干燥而明亮,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带着一股爽利劲儿,与南方的湿润朦胧截然不同。
小镇的人们似乎也起得很早,街上早已经是人来人往,自行车铃铛声、小贩的叫卖声、拖拉机的“突突”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活气息。
苏晚晚纤细的身影和过于白净的容貌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依旧显得有些突兀,引来不少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
她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在超市里转了一圈,她买了新的抹布、扫帚、床单枕套、一些简单的食材和碗筷,还有一床看起来厚实暖和的棉被——北方的夜晚似乎比南方凉很多。
东西不少,她两只手拎着,有些吃力地往回走。
路过昨天那家面馆时,正好已是中午时分。
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苏晚晚感到肚子有些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面馆里比昨天更热闹些,几乎坐满了人。
她目光扫视,想找个空位,却猛地在一桌吵吵嚷嚷的工人中间,看到了那个极其显眼的身影。
顾野。
他正和几个同样穿着工装、满身尘土的男人坐在一起吃饭。
似乎刚干完活,男人古铜色的脸上带着汗迹,工字背心紧贴着结实的胸膛,手臂肌肉随着他夹菜的动作贲张。
他们那桌声音最大,烟雾缭绕,啤酒瓶摆了好几个。
苏晚晚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想退出去。
但已经晚了,有工友注意到了门口这个格格不入的漂亮姑娘,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人,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顾野正仰头灌啤酒,喉结滚动着,放下瓶子时,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到了她。
他明显愣了一下,眉头习惯性地蹙起。
“哟!野哥!这不是昨天那……”一个胆子大点的工友立刻挤眉弄眼地起哄,声音拖得老长。
“闭嘴,吃你的饭!”顾野猛地打断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黑眸扫过那几个正要起哄的工友,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他声音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凶悍,那桌人瞬间安静了不少,但彼此交换的眼神却更加暧昧不清,脸上都带着“懂的都懂”的笑容。
苏晚晚尴尬得脚趾抠地,脸颊迅速烧了起来。
她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他们,快步走到离他们最远的一个角落空位坐下,心跳得像打鼓。
老板过来,她小声点了一碗清汤面,特意强调了一句:“不要辣。”
面很快上来。确实是清汤,上面只飘着几颗葱花。
苏晚晚拿起筷子,却发现桌上放着几个小调料瓶,瓶身油腻,标签早已磨损看不清字迹。
她好奇地拿起其中一个看起来颜色比较浅的,想打开闻闻是不是醋。
就在她拧开瓶盖,凑近了些想分辨时——
一只指节粗大的古铜色大手突然伸过来,极其自然且迅速地将她面前那个装着辣椒油的调料瓶拿走了,随手放到了隔壁空桌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