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一天，我就知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婆婆看我的眼神，不像看儿媳，像看一件需要立即处理掉的垃圾。

“既然进了周家的门，就守周家的规矩。”

我老公周子昂还在旁边打圆场：“妈，清欢刚来，您慢慢教。”

结果他妈林素月一个眼刀飞过去，周子昂立刻噤声。

我的噩梦，就此开始。

许清欢站在玄关，脚上的一次性拖鞋显得有些滑稽。

她看着婆婆林素月，那个坐在客厅红木沙发上，穿着一身深色中式盘扣衫的女人。

明明是初夏，客厅的冷气却开得像是冰窖。

林素月手里盘着一串看不出材质的珠子，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们家的规矩，有三条。”

她的声音不响，却像小石子一样，一颗颗砸在许清欢的心上。

“第一，晚上十点后，不许出自己的卧室。”

许清欢心里咯噔一下。

她和周子昂都是广告行业的，加班是家常便饭，十点回家都算早的。

“第二，家里那只黑猫，不许碰，不许喂，不许跟它说话。”

许清欢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阳台的角落里，一只通体乌黑的猫正优雅地舔着爪子，那双金色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带着一丝慵懒的蔑视。

许清欢有点猫毛过敏，这条倒是不难。

“第三，”林素月终于抬起了头，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我给你的东西，必须随时戴着。我让你做的事，不许问，照做就行。”

说完，她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

许清欢走过去，双手接过。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玉佩。

玉的成色很差，灰扑扑的，上面雕着一个看不出形状的怪兽，工艺粗糙，像是地摊上十块钱三个的货色。

许清欢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结婚时，她妈妈给的陪嫁是一块通透的羊脂玉，价值不菲。

这个……

“妈，这……”周子昂也凑过来看，表情有些尴尬，“这不太好看吧，清欢她不喜欢戴这些的。”

“你闭嘴。”林素月冷冷地打断他。

她盯着许清欢：“戴上。”

那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许清欢感觉自己的尊严正在被一点点剥离。

她深吸一口气，从盒子里拿出那块丑陋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默默地挂在了脖子上，藏进了衣领里。

“很好。”林素月似乎满意了，站起身，“子昂，你带她去房间吧。记住我说的规矩。”

说完，她就径直上了二楼，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周子昂拉住许清欢的手，满是歉意：“清欢，对不起。我妈她……她就是比较传统，性格有点怪，你别往心里去。”

许清欢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这只是性格有点怪？

这简直就是个老妖婆。

她已经能预见到自己未来暗无天日的婚后生活了。

“走，我带你看我们的房间，我特意按你喜欢的风格布置的。”周子昂试图活跃气氛。

房间确实很温馨，米白色的主色调，大大的落地窗，还有许清欢最喜欢的懒人沙发。

可她心里却一点都暖不起来。

脖子上那块又冷又硬的玉佩，像一个沉重的枷锁，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个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晚上，周子昂加班，快十一点才回来。

许清欢一直没睡，等着他。

听到楼下传来车声，她刚想下楼去迎，手握在门把上，却突然想起了婆婆说的话。

“晚上十点后，不许出自己的卧室。”

这算什么规矩？

她犹豫了。

楼下，周子昂开门的声音很轻，似乎也怕吵到他母亲。

许清欢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然后是隔壁房间，也就是林素月的卧室门，被轻轻敲响。

“妈，我回来了。”

里面传来林素月模糊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

过了几分钟，周子昂才回到他们的卧室。

他一脸疲惫，看到许清欢还醒着，愣了一下：“怎么还没睡？”

“等你。”许清欢轻声说。

她看着他，忍不住问：“你妈那个规矩……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十点后不能出房门？”

周子昂叹了口气，坐在床边。

“我也不知道。从小就这样，我爸还在的时候就有了。我妈说，晚上阴气重，对身体不好。”

阴气重？

许清欢觉得这个理由荒谬得可笑。

都什么年代了。

“那只猫呢？为什么不能碰？”她又问。

“那只猫叫‘玄影’，在我出生前就在我们家了。我妈很宝贝它，不让任何人碰。她说那猫有灵性，冲撞了不好。”

一只猫，活了**十年？

许清欢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那你妈……她一直都这样吗？”

周子昂苦笑：“我记忆里，她一直都是这样。话少，规矩多，对谁都冷冰冰的。但她其实……心不坏。”

许清欢没法把“心不坏”这三个字和白天那个冷漠的女人联系起来。

她摸了摸藏在衣领里的玉佩。

“这个呢？你知道是什么吗？”

周子昂拿过来看了看，摇摇头：“不知道，没见过。可能是什么传家宝吧，虽然看着不像。”

许清欢彻底无语了。

和周子昂谈恋爱的时候，他阳光开朗，体贴周到。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家庭是这样的。

一个神秘兮兮、规矩森严的婆婆，一个在母亲面前唯唯诺诺的丈夫。

这一晚，许清欢睡得很不安稳。

她梦到自己被困在一个巨大的黑色笼子里，笼子外面，婆婆林素月正冷冷地看着她，手里盘着那串珠子。

而那只叫“玄影”的黑猫，就蹲在林素月的脚边，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许清欢就被敲门声惊醒。

是林素月的声音，依旧冰冷。

“七点，下来吃饭。过时不候。”

许清欢看了一眼手机，才六点。

她身边的周子昂睡得正沉。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起床洗漱。

餐桌上，早餐简单得过分。

一碗白粥，一碟咸菜。

林素月已经坐在那里，姿态端正地喝着粥，连勺子碰到碗边的声音都没有。

许清欢坐到她对面，也默默地拿起勺子。

“从今天起，辰时（早上7-9点）和酉时（下午5-7点），你去把东边院墙下的落叶扫干净。”林素月突然开口。

许清欢愣住。

她家住的是独栋别墅，院子有专人打理。

而且现在是夏天，哪来的落叶？

“妈，院子不是有王叔在打理吗？”许清欢忍不住问。

林素月放下勺子，抬眼看她。

“我让你做，你就做。”

那眼神里的压迫感，让许清欢把所有反驳的话都咽了回去。

“……好。”

吃完这顿压抑的早餐，林素月递给她一把看着就很有年头的竹扫帚。

“只能用这个。”

许清欢接过扫帚，走进了院子。

东边的院墙下，光秃秃的，别说落叶，连根杂草都看不见。

这扫什么？

扫空气吗？

许清欢觉得荒唐至极，这根本就是故意刁难。

她拿着扫帚，站在墙角，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阳光渐渐升起，照在身上有些燥热。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漫无目的地挥动扫帚。

就在这时，她脖子上的玉佩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凉意，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许清欢低头看了一眼，没发现任何异常。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挥动扫帚的瞬间，一些肉眼看不见的灰色絮状物，正从墙角的砖缝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又被扫帚带起的微风卷起，消散在晨光里。

二楼的窗帘后，林素月静静地站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盘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

还不错。

有点天赋。

就是人笨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