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李军胜显然对我这个态度非常满意。

他靠在沙发上，接过陈泽递来的水，喝了一大口，总算找回了一点“长辈”的架子。

“柚宁啊，还是你懂事。”

他咂了咂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居高临下。

“不像陈泽，跟他说话费劲。一家人，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陈泽站在一边，脸色涨红，想反驳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急。

“哥，你刚才说，为了壮壮上学的事？”

我主动把话题拉了回来。

一提到这个，李军舍的表演欲又上来了。

他把水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可不是嘛！”

他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的褶子都写满了“愁苦”。

“我跟你嫂子，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不到六千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壮壮这孩子，眼看就要上学了，我们那破房子，你也知道，走路到学校要一个小时，冬天冷夏天热的，孩子哪受得了这个苦？”

马丽在旁边点头如捣蒜。

“就是啊，柚宁。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谁愿意开这个口？”

她说着，还拿眼角瞟了瞟我们家的装修。

“你们这条件好，住这么大的房子，帮衬一下我们，也是应该的嘛。”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好像我们住好房子，就是一种原罪。

我没接她的话，而是转向了正在看电视的李壮壮。

“壮壮，喜欢这里吗？”

李壮壮头都没回，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卡通人物。

“喜欢！这电视比我家的大多了！我以后就要住在这里！”

童言无忌。

也最能反映一个家庭的教育。

李军胜和马丽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但很快就被得色所取代。

“你看，孩子都喜欢。”李军胜说。

我笑了笑，走到电视柜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宣传单。

是我前两天收到的，一个楼盘的广告。

“哥，嫂子，你们看。”

我把宣传单递给他们。

“这个楼盘就在壮壮他们学校对面，过个马路就到，比我这里还近。”

“现在有特价房，九十平的两居室，首付也就三十多万。你们要是钱不够，我跟陈泽可以支援你们一点，凑个首付应该没问题。”

我话说完，客厅里安静了两秒。

李军胜脸上的表情，像是便秘了三天。

马丽的嘴角抽了抽，想笑，又笑不出来。

“柚宁，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马丽先开了口。

“我们哪有钱买新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情况。”

“是啊柚宁！”李军胜也反应过来了，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要是能买得起，还用得着来求你们吗！”

“你这不是拿我们开涮吗！我们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吗？”

他表现得很激动，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我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

“哥，你别激动。”

“我只是提供一个方案。买不起新房也没关系，租房也行啊。”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租房APP。

“我刚看了，学校附近，同样是三居室，一个月租金大概五千块。”

“你们要是觉得贵，我每个月可以补贴你们两千。这样你们自己只要出三千，压力就小很多了。”

我把手机屏幕递到他们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房源信息。

这下，李军胜彻底不说话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不再是伪装的悲戚，而是**裸的愤怒和审视。

他大概是想不明白，我这个平时看起来百依百顺的弟媳，今天怎么句句话都像是在堵他的路。

旁边的陈泽，眼睛都亮了。

他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连忙说：“对啊，哥！柚宁这个办法好！租房多方便啊，离学校近，我们还能帮你们分担点，多好！”

李军胜猛地一拍大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好什么好！”

他指着陈泽的鼻子骂。

“你是不是傻！租房子？那是给房东打工！我们凭什么花那个冤枉钱！”

他转过头，又瞪着我。

“许柚宁，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不想帮忙！”

“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穷，就活该受罪？”

帽子一顶接着一顶地扣下来。

亲情绑架不成，就开始道德审判了。

我收回手机，也站了起来，和他平视。

“哥，你误会了。”

我的声音依然很轻，但每个字都很清晰。

“我只是觉得，你们的日子，没有你们说的那么苦。”

“就说你跟我嫂子吧，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不到六千。”

“可是上个月，嫂子才去港汇买了个一万多的包。”

“哥你呢，前天刚提了一套最新款的渔具，也得大几千吧。”

“还有今天下午，你们来之前，是在金竹日料吃的饭吧？那家人均不便宜。”

我的话，像一把把小刀，不重，但刀刀都扎在肉上。

李军胜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猪肝色。

马丽的眼神开始躲闪，手不自觉地把自己那个新包往身后藏了藏。

“你……你怎么知道的！”李军胜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猜的。”我笑得云淡风轻。

“哥你朋友圈不是发了吗？钓鱼的照片。嫂子的包，上次家庭聚会我看见了，挺好看的。”

“至于日料，也是猜的。看你们这个点过来，想着应该吃过饭了。那附近，就属金竹最高档了。”

我把一切都推给了“观察”和“猜测”。

合情合理。

却又让他们如芒在背。

他们不知道，我根本没看朋友圈。

马丽的包，是我通过图片识别搜出来的价格。

李军胜的渔具，是我在他常逛的论坛里看到他发的开箱帖。

至于那顿日料，消费短信还静静地躺在我的手机里。

陈泽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他大概也是第一次知道，他这位哥哥嫂子，过着如此“朴实无华”的“贫困”生活。

客厅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电视里动画片的吵闹声，显得格外刺耳。

李军胜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引以为傲的演技，在我面前，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狼狈不堪。

他可能在想，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可能永远都想不到。

他苦心经营的“老实人”人设，在我这里，早就透明得像一张纸。

而这张纸上，写的可不仅仅是日料和包。

还有更有趣的东西。

比如，他在外面，可不止一个手机号。

比如，他名下，可不止一套“老破小”。

我决定，再给他加点料。

“哥，其实吧，我觉得你们也不是非要住学区房。”

我走到阳台，拿起一壶水，慢悠悠地给我养的多肉浇水。

“我听说，你们两年前在城南那边，不是还买了一套房吗？虽然离得远，但是那边环境好，空气新鲜。”

“那套房子，好像也有一百平吧？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

我转过身，看着他们，脸上依旧是无辜的微笑。

这一次，李军舍的脸色，直接从猪肝色，变成了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