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畔骨

井畔骨

主角:顾明顾长顺
作者:岙i

井畔骨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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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归乡雨水像冰冷的裹尸布,紧紧缠绕着这个名叫“寂湾”的偏僻山村。

夜幕提前降临,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在山坳间流淌,

将本就稀疏的灯火吞噬得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光晕。

一辆破旧的长途客车在泥泞不堪的村口公路上剧烈颠簸了一下,

像个吐尽最后一口气的肺痨病人,戛然停住。“到了,就这儿。”司机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甚至没有回头。顾明从昏沉中惊醒,拎起简单的行李,踏入了这片冰冷粘稠的雨幕中。

客车在他站稳的瞬间便匆忙发动,尾灯如同两只仓皇逃窜的红眼鬼魅,迅速消失在雨雾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潮湿的泥土味、腐烂的植物味,

还有一种更深层的、像是陈年线香混合着某种东西变质后的甜腻气息。这是寂湾的味道,

是他逃离了十五年,却终究无法摆脱的味道。他回来了,并非出于自愿,而是因为一封电报。

发报人是村支书,内容简短而诡异:“老屋将拆,速归处理先妣遗骸,勿误时辰。

”“先妣”指的是他的母亲,顾沈氏。母亲在他十岁那年投井自尽,据说是按照村里的规矩,

草草葬在了后山家族的坟地里,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为何突然要动遗骸?

又为何如此紧急?电报里语焉不详,只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催促。

顾明沿着记忆中那条唯一通往村中的青石板路往前走。雨水敲打着路两旁黑黢黢的老屋,

那些屋子的窗户大多破损,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窝,窥视着这个不速之客。村子里寂静得可怕,

除了雨声,几乎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响,连狗吠都欠奉。偶尔有身影在窗后一闪而过,

带着一种麻木而警惕的目光。村子比他记忆里更加破败,人也少了许多。终于,

他看到了那间熟悉又陌生的杂货铺,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他推门进去,

门轴发出垂死般的**。柜台后坐着的是老熟人,王老棍,比记忆中更干瘦,

脸上的皱纹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他抬头看到顾明,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情绪——不是惊讶,

更像是……一种“果然来了”的确认。“是……顾家小子?”王老棍的声音像破风箱。

“王叔,是我,顾明。”顾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回来了,收到电报,

说我娘的坟……”“知道,知道。”王老棍打断他,眼神飘忽,似乎不敢与他对视,

“支书交代了,你回来就直接去祠堂。他在祠堂等你,……还有几位叔公。”祠堂。

这两个字让顾明的心猛地一沉。顾氏祠堂,那是他童年噩梦的源头之一。那里供奉着祖先,

也执行着族规。他记得母亲被从井里捞上来后,尸体甚至没能进家门,直接停灵在祠堂偏院,

几个穿着古怪黑袍的族老围着做了些什么,然后就被匆匆下葬。整个过程,

他都像个局外人一样被排除在外。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他谢过王老棍,转身欲走。

“小子……”王老棍突然在他身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叔一句劝,……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拿了……该拿的,赶紧走。这村子,

……夜里不太平。”顾明回头,看到王老棍脸上是一种近乎哀求的恐惧。他没有回答,

推门重新投入雨幕中。不太平?这个村子,什么时候太平过?祠堂在村子的最深处,

是村里唯一还算气派的建筑,黑瓦飞檐,在雨夜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两盏白纸灯笼挂在门口,在风中摇曳,发出惨淡的光。祠堂的大门虚掩着。顾明深吸一口气,

推门而入。里面比外面更冷。一股浓郁的、陈年的香火和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巨大的厅堂里,只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将祖先牌位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扭曲地投在墙壁上,如同幢幢鬼影。几个人影站在大厅中央。为首的是村支书顾长顺,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精瘦男人,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他身边站着三个更老的男人,穿着深色的对襟褂子,面无表情,眼神浑浊却锐利,

正是顾明记忆中那几位掌握着族权的叔公。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顾明身上,

像几把冰冷的刀子。“顾明回来了,路上辛苦。”顾长顺上前一步,语气客气却疏远。

“支书,叔公们。”顾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电报里说,我娘的遗骸……”“嗯,

事情紧急,长话短说。”顾长顺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镇上要统一规划,

后山那一带要征用建厂,所有坟茔限期迁走。你们家……就你娘一座坟,你得赶紧处理。

”迁坟?顾明皱眉,这理由听起来合理,但结合这诡异的气氛和王老棍的警告,

总觉得哪里不对。“既然是迁坟,为何电报里说‘勿误时辰’?迁坟还要看时辰?

”一位最年长的叔公,人称三叔公的,用拐杖顿了顿地,声音苍老而沙哑:“顾明,

你离家多年,不懂规矩。你娘……死得不太寻常,葬得也仓促。这次动土,得按老规矩来,

先做法事安抚,再起棺迁葬,否则,恐生不祥,祸及乡里。”“不祥?

”顾明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娘怎么死得不寻常了?她明明是……”“是投井自尽!

”三叔公厉声打断,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明,“横死之人,怨气深重!这些年,

村里不太平,你难道没听说?都是你娘阴魂不散!”顾明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他想起母亲死前的样子,那么温柔娴静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变成他们口中怨气深重的恶鬼?

他想起村子里诡异的寂静,想起王老棍的恐惧。难道……这些年真的发生了什么?

“那……要怎么做?”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顾长顺接过话头,语气缓和了一些,

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力:“你放心,叔公们都是为村子好,也是为你娘好。

法事由三叔公主持,需要你作为至亲在场。时辰就定在明晚子时,

地点……就在你娘投的那口井边。”井边!顾明的心脏猛地收缩。那口位于老屋后院,

吞噬了他母亲生命的古井!“为什么要在那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井通阴司,

是怨气源头。必须在源头做法,才能化解怨戾。”三叔公的声音如同夜枭,

“明日酉时(下午5-7点),你先去老屋等候,净身焚香,不得有误。子时之前,

我们会带法器过去。”说完,不等顾明再问,

顾长顺便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老屋多年没人住,但基本东西还有。你先去安顿吧,记住,

酉时之前务必到老屋,莫要误了时辰。”谈话结束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顾明被半请半送地“请”出了祠堂。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隔绝了里面那片昏黄而诡异的光线。雨还在下。顾明站在祠堂外的雨地里,浑身湿透,

却感觉不到寒冷,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村里人的恐惧、叔公们闪烁的言辞、还有那场必须在井边举行的诡异法事……所有的一切,

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向他笼罩过来。他抬头望向村子后方,那里是他家老屋的方向,

也是那口古井所在的方向。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复仇,

或许从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二章:老屋秽迹顾家老屋在村子的最边缘,背靠着一片黑压压的竹林,

孤零零地矗立在雨幕中,更像是一座被遗忘的坟墓。十五年无人居住,

木门腐朽得几乎要散架,一把生锈的铁锁虚挂着。顾明轻轻一拉,锁扣便断裂开来。推开门,

一股比村中空气更浓烈的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

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淡淡皂角香气——那是母亲生前常用的味道。

顾明的心猛地一抽。屋内蛛网密布,家具都蒙着厚厚的灰尘,

保持着十五年前仓促离开时的模样。墙壁上还有他小时候用炭笔画画的痕迹,

如今已被潮气晕染得模糊不清。一切都静止了,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在母亲投井的那个夜晚。

他没有先去卧室,而是鬼使神差地穿堂过室,径直走向后院。后院更是荒芜,

杂草长得比人还高。那口古井,就静静地卧在院子的最深处,井口用一块厚重的青石板盖着,

石板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又或许是苔藓。

顾明走近井口,一股刺骨的阴寒之气从石板缝隙中渗出,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仿佛能听到井底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声,是风声?还是……他不敢再想,

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母亲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为什么?记忆中,

母亲虽然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但对他极其温柔,从未流露过轻生的念头。

就在她投井的前一晚,还搂着他,轻声哼着古老的歌谣,嘱咐他要好好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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