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宁三年:长安夜漏尽

靖宁三年:长安夜漏尽

主角:沈砚苏瑾
作者:烟鬼老刘

靖宁三年:长安夜漏尽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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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铜鱼靖宁三年,冬。长安西市的雪,总比别处落得更急些。

铅灰色的云层压着坊市的飞檐,斗拱上积的雪簌簌往下掉,砸在沈砚手里的粗瓷碗沿,

溅起几点浊酒。他缩在“翰墨斋”书肆的柜台后,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把最后一口麦饼塞进嘴里。饼是今早从坊角的炊饼铺买的,放了一天早硬得硌牙,

他却嚼得很慢,目光落在手里摊开的《史记》上,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盯着书肆的木门。

酉时三刻,宵禁的鼓声该响了。书肆老板是个瘸腿的老秀才,

半个时辰前就锁了后门将钥匙塞给他,说要赶在宵禁前回北里的家。

沈砚是三个月前来到翰墨斋的,老板只知他叫“砚生”,是个落魄的读书人,

给些微薄的月钱让他看店、整理旧书。没人知道,他是前镇国大将军沈策的独子,

那个三年前因“通敌叛国”罪被斩于市曹,沈家满门流放三千里的罪臣之子。

油灯的灯花爆了一下,映亮书页上“李陵传”三个字。沈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

指腹上有常年握笔留下的厚茧,也有当年在流放途中被铁链磨出的疤。三年了,

他从流放的队伍里逃出来,隐姓埋名回到长安,像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昼伏夜出,

只为等一个机会。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坊外传来,踏在积雪的青石板路上,格外刺耳。

沈砚猛地抬头,握住了柜台下藏着的短刀——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

刀柄粗糙的木纹被他摸得发亮。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裹着雪沫子灌进来,

吹得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进来的不是客人,是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脸上蒙着面巾,

只露出一双双淬了毒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砚。“你就是沈砚?”为首的汉子声音沙哑,

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沈砚的心沉了下去。他在长安隐藏了三个月,从未暴露过身份,

这些人是怎么找到他的?他缓缓站起身,将短刀握在身后,

面上却装作茫然:“客官认错人了,小人名叫砚生,是这里的伙计。”“少装蒜!

”另一个汉子往前踏了一步,坊外又传来几声闷响,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奉丞相之命,

取你项上人头,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丞相?沈砚瞳孔一缩。父亲的冤案,

当年就是丞相一手督办的,如今时隔三年,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不等他细想,

为首的汉子已经拔刀冲了过来,刀锋带着寒风,直劈他的面门。沈砚侧身躲过,

手里的短刀迎了上去,“当”的一声脆响,短刀被弯刀震得脱手,他自己也被震得后退两步,

撞在堆满旧书的书架上,books哗啦啦掉了一地。汉子步步紧逼,弯刀再次挥来,

沈砚闭上眼睛,心想这次怕是真的逃不掉了。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耳边却响起一声金属碰撞的锐响,他睁开眼,看见一个穿着青色侍卫服的女子挡在他身前,

手中的长刀架住了汉子的弯刀。女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眉眼英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手腕一翻,将汉子的弯刀压开,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一枚令牌,

亮在两人面前:“左卫率府带刀侍卫苏瑾,奉禁军副统领周将军之命,在此办事,

尔等是何人,竟敢在西市行凶?”两个汉子看到令牌,脸色变了变,对视一眼,

为首的汉子咬牙道:“我们是丞相府的人,奉命捉拿要犯,你敢阻拦?”“丞相府拿人,

可有陛下的旨意?”苏瑾冷笑一声,长刀往前一送,逼得汉子连连后退,“没有旨意,

就是私闯民宅,蓄意杀人,本侍卫有权将你们拿下!”两人知道不是苏瑾的对手,

又怕拖延下去引来巡夜的金吾卫,狠狠瞪了沈砚一眼,转身就往坊外跑。苏瑾没有去追,

收了刀,转过身看向沈砚,目光落在他脖子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是当年父亲被斩时,他扑上去阻拦,被刽子手的刀背划伤的。“沈公子,别来无恙?

”苏瑾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沈将军当年的旧部,托我转交给你的。”沈砚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

里面是半张泛黄的绢布,上面用朱砂写着几行字,字迹潦草,

像是在仓促间写就的:“玄武池底,铜鱼为信,密诏在彼,冤屈可雪。策绝笔。

”是父亲的字迹!沈砚的手忍不住发抖,绢布上的“铜鱼”二字,

他再熟悉不过——那是父亲当年统领边军时的调兵信物,是一块雕成鱼形的黄铜令牌,

分为两半,一半在父亲手中,一半在兵部。当年父亲被抓后,铜鱼符就下落不明,

他原以为早就被销毁了。“这是……密诏残片?”沈砚抬头看向苏瑾,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苏瑾靠在书架上,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囊,喝了一口水,

才缓缓道:“我是沈将军当年的亲兵苏毅的女儿,苏毅在将军被斩后,

也被丞相安了个‘通敌’的罪名,斩于市曹。我能活到现在,全靠周将军暗中庇护。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沈砚手中的密诏残片上:“周将军说,沈将军当年在狱中,

曾托人将密诏藏了起来,说只要找到密诏,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而这半张残片,

是找到完整版密诏的关键。”沈砚沉默着,手指反复摩挲着残片上的字迹。

他不敢轻易相信苏瑾的话,父亲的冤案让他明白,长安城里的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前一秒是盟友,后一秒可能就是索命的仇人。“你想要什么?”沈砚抬头,眼神冰冷,

“帮我查案,总得有条件吧?”苏瑾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我的条件很简单,

找到密诏后,让周将军看看。周将军当年是奉命抄沈家的人,这些年一直心存疑虑,

想知道沈将军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就在这时,坊外传来了宵禁的鼓声,

“咚——咚——咚——”,一共八声,意味着坊门已经关闭,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苏瑾脸色一变,收起水囊:“宵禁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会被金吾卫盘问。你记住,

残片上的‘玄武池’,就在皇城东南角,那里是皇家禁地,守卫森严,你得想办法混进去。

”她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指了指柜台后的书架:“沈将军当年离开家时,

曾在翰墨斋的书架上藏了一样东西,你找找看,或许对你有用。我明天再来找你。”说完,

苏瑾推开门,消失在风雪中。沈砚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密诏残片,又看了看柜台后的书架。

他走到书架前,蹲下身,仔细摸索着每一层书架的木板。书架是老秀才祖传的,

已经有些年头了,木板之间的缝隙很大。他摸了半天,终于在最底层的一块木板下,

摸到了一个硬物。他用力将木板撬开,里面藏着一个小木盒,打开木盒,

里面是半块黄铜令牌,上面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鱼,

鱼眼处镶嵌着一颗黑色的宝石——正是父亲的那半块铜鱼符!沈砚握着铜鱼符,

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他想起三年前父亲被押上刑场时,远远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像是在说什么,可他当时被官兵死死按住,什么也听不见。现在他才明白,父亲当时说的,

或许就是“铜鱼符”和“玄武池”。油灯的火苗渐渐弱了下去,窗外的雪还在下,

落在屋檐上,无声无息。沈砚将密诏残片和铜鱼符收好,藏在怀里,走到门口,

锁上了书肆的门。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不能再像老鼠一样躲着了。他要去玄武池,

找到那封密诏,查清父亲的冤案,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走下去。只是他不知道,

这封密诏,不仅仅关系到父亲的冤屈,更牵扯着长安城里最核心的权力斗争,而他,

不过是这场棋局中,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2铜鱼现世第二天清晨,雪停了。

沈砚早早地开了书肆的门,将昨晚掉在地上的书一一捡起来,放回书架上。他的动作很慢,

脑子里却在反复想着苏瑾的话——玄武池是皇家禁地,守卫森严,想要混进去,绝非易事。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襕衫的书生走了进来。书生约莫二十岁出头,面容清秀,

手里抱着几卷书,走到柜台前,笑着问道:“店家,可有《大唐六典》?学生昨日来问过,

你说今日会到货。”沈砚抬头,认出他是昨天来的那个书生,名叫柳知遥,是吏部的书吏,

负责整理前朝的兵籍档案。昨天他来买《通典》,闲聊时说起自己在吏部当差,

沈砚当时就动了心思——吏部的档案库里,一定有父亲当年的案宗。“柳公子来了,

”沈砚挤出一个笑容,从柜台后的箱子里拿出一卷书,递给他,“《大唐六典》刚到,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版本。”柳知遥接过书,翻了几页,满意地点点头:“正是这个版本,

多谢店家。”他付了钱,却没有立刻走,而是靠在柜台上,看着沈砚整理旧书,

突然问道:“店家看着面生,不像是长安本地人吧?”沈砚的心提了一下,

手上的动作没停:“小人家在江南,家乡遭了水灾,不得已来长安谋生。”“原来如此,

”柳知遥叹了口气,“这年头,日子不好过啊。学生在吏部当差,每天整理那些旧档案,

看了不少前朝的冤案,心里也不是滋味。”沈砚抬头,

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柳公子在吏部,可知三年前镇国大将军沈策的案子?

”柳知遥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沈将军的案子?那可是当年的大案,丞相亲自督办的,

说是通敌叛国,证据确凿,陛下亲自下的旨,斩于市曹,沈家满门流放。怎么,

店家认识沈将军?”“不认识,”沈砚赶紧摇头,“只是在家乡时,听过沈将军的威名,

他是赫赫有名的抗胡名将,怎么会通敌叛国呢?学生觉得奇怪,所以问问。

”柳知遥左右看了看,确定书肆里没有其他人,才凑近沈砚,小声道:“实不相瞒,

学生前几天整理兵籍档案时,偶然看到了沈将军当年的案宗,里面有些地方很可疑。

比如那封所谓的‘通敌密信’,字迹虽然像沈将军的,但墨迹很新,不像是三年前写的,

倒像是后来伪造的。”沈砚的心跳猛地加快:“你说什么?密信是伪造的?

”“只是学生的猜测,”柳知遥赶紧补充,“案宗是密封的,学生只看了几眼,

就被上司发现了,骂了一顿,说不该窥探机密。不过,学生总觉得沈将军是被冤枉的。

”沈砚看着柳知遥,眼神里充满了疑虑。这个书生,为什么会主动跟自己说这些?

是真的同情父亲,还是别有用心?“柳公子,”沈砚试探着问,“你有没有办法,

再去看看那案宗?我想知道,那封密信的墨迹,到底是什么时候的。”柳知遥皱了皱眉,

似乎有些为难:“吏部的档案库守卫很严,没有尚书府的令牌,根本进不去。

不过……学生有个远房表哥在档案库当差,或许可以托他帮忙,偷偷把案宗拿出来,

让你看看。”“真的吗?”沈砚激动地抓住柳知遥的手,又赶紧松开,“多谢柳公子,

如果能查**相,沈将军在天有灵,一定会感激你的。”柳知遥笑了笑:“店家客气了,

学生只是看不惯冤假错案。这样吧,今晚子时,你在吏部后门的巷子口等我,

我把案宗带给你。”沈砚点点头:“好,我一定准时到。”柳知遥拿着书,转身离开了书肆。

沈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疑虑更重了。这个柳知遥,来得太巧了,

刚好在他需要查案宗的时候出现,又刚好能接触到档案库,还愿意冒险帮他,这一切,

未免太顺利了。他想起苏瑾的话,长安城里到处都是陷阱,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可现在,

他没有别的选择,想要查清父亲的冤案,案宗是关键,他只能赌一把。傍晚时分,苏瑾来了。

她还是穿着那身青色侍卫服,只是换了一件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走进书肆,

关上门,才取下斗篷,对沈砚说:“周将军让我告诉你,玄武池的守卫,今晚换班,

子时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你可以从东南角的狗洞钻进去,那里有一棵老槐树,

树干上有个记号,顺着记号走,就能找到池底的入口。”“狗洞?”沈砚皱眉,“皇家禁地,

怎么会有狗洞?”“那不是狗洞,是当年修建玄武池时,留下的排水口,后来废弃了,

被杂草挡住了,很少有人知道。”苏瑾解释道,“周将军当年抄沈家时,

在沈将军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张玄武池的地图,上面标着这个排水口,他一直记着,

现在正好告诉你。”沈砚点点头,又想起柳知遥的事,对苏瑾说:“今天有个吏部的书吏,

叫柳知遥,说能帮我拿到父亲当年的案宗,约我今晚子时在吏部后门见面。

”苏瑾的脸色变了变:“柳知遥?你认识他?”“不认识,他昨天来买过书,

今天主动跟我说案宗的事。”沈砚察觉到苏瑾的不对劲,“怎么了,你认识他?

”“我听说过他,”苏瑾的声音有些凝重,“他是丞相的门生,去年科举考中的进士,

被分到吏部当差,据说很受丞相的器重。你要小心,他主动接近你,说不定是个陷阱。

”果然!沈砚心里一沉,幸好跟苏瑾说了这件事,不然今晚去了吏部后门,怕是要羊入虎口。

“那我今晚不去了?”沈砚问。“不,你得去。”苏瑾摇摇头,“他既然约了你,你不去,

他就会起疑心,说不定会立刻派人来抓你。你去了,见机行事,如果他真的是来害你的,

我会在附近接应你。”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递给沈砚:“这把刀比你之前的那把锋利,

你拿着防身。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跟他走,一旦看到他有异动,就往东边跑,

那里有一条小巷,我在巷口等你。”沈砚接过短刀,刀柄上缠着防滑的布条,

是苏瑾自己缠的。他看着苏瑾,心里有些感激,又有些愧疚——昨天他还对她充满了怀疑,

可现在,她却在真心实意地帮自己。“多谢你,苏姑娘。”沈砚低声道。

苏瑾笑了笑:“不用谢,我只是在帮沈将军,也在帮我父亲。好了,时间不早了,

你准备一下,子时快到了。”说完,苏瑾又裹上斗篷,离开了书肆。

沈砚将密诏残片和铜鱼符藏在怀里,又把短刀别在腰间,用衣服盖住。他看了一眼窗外,

天色已经黑了,街上的灯笼亮了起来,映着积雪,泛着淡淡的红光。子时一到,

他锁上书肆的门,往吏部后门走去。吏部在皇城的东边,离西市不远,他走了约莫半个时辰,

就到了吏部后门的巷子口。巷子口很暗,只有一盏灯笼挂在墙上,风吹得灯笼来回摇晃,

光影也跟着晃动。柳知遥已经到了,他站在灯笼下,手里抱着一个布包,看到沈砚,

笑着迎了上来:“砚生兄,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柳公子久等了,

”沈砚也笑了笑,目光却在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案宗带来了吗?”“带来了,

”柳知遥把布包递给他,“这里面就是沈将军的案宗,你赶紧看看,看完了我得赶紧送回去,

不然被发现了就麻烦了。”沈砚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叠卷宗,

最上面的一张纸上,写着“镇国大将军沈策通敌叛国案”几个大字,盖着吏部的印章。

他刚想翻开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转身一看,

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从巷子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刀,把他和柳知遥围了起来。

柳知遥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了沈砚,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表情:“沈砚,你以为我真的会帮你?实话告诉你,我是丞相的人,

奉命来引你上钩的!”沈砚心里一冷,果然是陷阱!他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看着柳知遥:“你为什么要帮丞相?他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害死你父亲的,

是他自己不识时务!”柳知遥咬牙道,“丞相是当今陛下最信任的大臣,权倾朝野,

沈将军却要跟太子勾结,妄图谋反,死有余辜!今天,我就要替丞相清理掉你这个余孽!

”汉子们已经冲了上来,沈砚拔出短刀,迎了上去。他的武功是父亲教的,

虽然不如苏瑾精湛,但对付这些普通的打手,还是绰绰有余。他一刀砍倒一个汉子,

转身又躲过另一个汉子的攻击,朝着东边的小巷跑去。“别让他跑了!”柳知遥大喊一声,

亲自追了上来。沈砚跑到巷口,看到苏瑾正骑着一匹马等在那里,她看到沈砚,

大喊:“快上马!”沈砚纵身跳上马背,苏瑾一甩马鞭,马儿嘶鸣一声,朝着东边跑去。

柳知遥和汉子们在后面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快马。跑了约莫一个时辰,马儿渐渐慢了下来,

苏瑾勒住马,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追上来,才松了口气。她看向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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