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腊月,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大学城光秃秃的梧桐树梢。林牧裹紧洗得发白的羽绒服,怀里揣着刚从医院取来的诊断报告,纸张边缘被他攥得发皱。报告上“胃癌中期”四个字,像四颗烧红的钉子,钉进他二十一岁的人生。
“医生说……要尽快手术,加上靶向药,大概需要150万。”他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边,对着电话那头的母亲声音发颤。听筒里传来林母刻意放轻的咳嗽声,带着熟悉的温柔:“小牧,妈知道了。你别着急,妈这身体……还能撑。”
林牧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他眼前浮现出母亲鬓角的白发——那个在纺织厂三班倒、用微薄工资供他读完高中、又咬牙凑齐大学学费的女人。父亲在他十岁那年死于工伤,母亲用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把他从泥泞里托举到象牙塔。如今他是A大金融系的优等生,拿国家奖学金,是母亲口中“全村的骄傲”,可这份骄傲在150万的医药费面前,碎得像玻璃碴。
“妈,钱的事你别管。”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刚接了个新家教,一小时100呢。下学期还有奖学金,很快就凑够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是母亲低低的叹息:“傻孩子,别太累。妈今天炖了排骨,等你周末回来吃。”
挂了电话,林牧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他的**时间表:周一到周五晚上七点到九点,在“老地方”餐厅端盘子,时薪15元;周六上午给高三学生补数学,80元一小时;周日下午去培训机构代课,两小时150元。他掏出纸笔算了算,就算不吃不喝,每月最多攒4000元,150万需要……312年。
他盯着表格里刺眼的“0.245%”,突然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爸,”他哽咽着,“你要是还在,会不会骂我没用?连妈都救不了……”
周末回家,林牧特意买了母亲爱吃的草莓。推开老旧单元楼的门,看见母亲正蹲在阳台晒被子,佝偻的背影在夕阳里缩成一团。他快步走过去接过竹竿:“妈,说了别干重活。”
林母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眼底的疲惫被笑容掩盖:“闲着也是闲着。快洗手吃饭,排骨炖了一下午。”
饭桌上,母亲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肉,自己却只扒拉米饭。林牧假装没看见,把排骨堆回她碗里:“妈,你多吃点,补补身体。”
“妈不饿。”林母笑着推回来,“你吃,你现在用脑多。对了,你们系那个保研名额,你有把握吗?”
“差不多。”林牧扒了口饭,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他原本计划读研后考公,给母亲安稳的晚年,可现在……
“那就好,那就好。”林母喃喃道,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林牧慌忙递水,却看见母亲偷偷把一口血吐在手帕里,又迅速藏进围裙口袋。
那一刻,林牧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母亲一直在骗他,她的身体远比他想象的更糟。
夜里,他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母亲压抑的呼吸声,辗转难眠。手机屏幕亮着,是同学发来的消息:“牧哥,下周的金融峰会你去吗?听说好多大佬都来,有实习机会!”
实习机会?林牧苦笑。现在就算天上掉馅饼,也砸不晕他这个急需150万救命钱的穷小子。他打开浏览器,输入“快速赚钱的方法”,跳出来的词条刺痛眼睛:“贷款?”“卖肾?”“代孕?”
他猛地关掉页面,心脏狂跳。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林先生,关于令堂的病情,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明天下午三点,柳氏集团总部,柳夫人想和你见一面。”
柳氏集团?林牧皱起眉。那个在本地只手遮天的商业帝国,和他这个穷学生有什么关系?他盯着短信看了很久,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少年眼底的挣扎与绝望。
凛冬已至,而他,似乎别无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