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微顿，挑了挑眉，问身边的大太监：“方才那是哪个宫里？倒是……挺有活力的。”林小悠的咸鱼日子过了几天，简直快活似神仙。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御膳房变着花样送来的美食准时到位。她迅速和宫里几个小太监小宫女打成一片，从他们那儿学到了不少古代版“摸鱼”小技巧，比如哪个角落晒太阳最舒服，哪个时间段御花园人最少可以去溜达一圈消食。
她甚至让柳枝去找了些话本子来，虽然都是些才子佳人老套情节，但配上瓜子零嘴，打发时间一流。
“这才是生活啊……”林小悠瘫在软榻上，满足地拍了拍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没有KPI，没有周报，没有**老板。完美！”
然而，命运的残酷就在于，它总在你最放松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
这天上午，林小悠正琢磨着午膳是吃荷叶熏鸡还是桂花糖藕，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突然来了琉璃阁，宣召六宫嫔妃即刻前往凤仪宫，有要事宣布。
林小悠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架势，像极了老板突然召集全体开会，宣布公司要搞“末位淘汰制”。
她磨磨蹭蹭地换了衣服，跟着引路太监往凤仪宫走，内心疯狂祈祷：千万别是啥坏事，千万别是啥坏事……最好就是宣布皇上要出家了，大家以后一起当尼姑混日子算了。
凤仪宫内，莺莺燕燕齐聚一堂。上首的皇后娘娘雍容华贵，面带微笑，却自有一股威严。下头的妃嫔们，从高位的贵妃、淑妃，到和林小悠一样的小虾米，个个屏息凝神，心里都在猜测是什么大事。
林小悠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眼神偷偷瞟向桌上摆着的精致点心——啧，凤仪宫的点心好像比御膳房的还好吃一点？待会儿能不能打包？
皇后娘娘清了清嗓子，开场白是一通“为皇家开枝散叶、和睦后宫、彰显妇德”的套话，听得林小悠昏昏欲睡。
终于，重点来了。
“然，近日后宫风气略显懒散，长此以往，非皇家之福。”皇后语气一转，变得严肃起来，“为激励各位妹妹勤谨奉上，同心同德，本宫与皇上商议后，特拟定《后宫嫔妃德行才艺考核评鉴则例》……”
林小悠：“？？？”
等等！考核？评鉴？则例？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触发了她作为社畜的PTSD！
皇后身边的女官开始朗声宣读那厚厚的“则例”，林小悠越听，脸色越白，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碎了。
这特么不就是后宫KPI考核制度吗？！
考核周期：每月一次！考核内容：一、侍寝次数（核心KPI！）：侍寝一次基础分+10，皇上夸奖额外+5，留宿超过半夜+3……（林小悠内心：这怎么还有附加分？！）二、才艺展示：每月需向皇后或贵妃提交至少一项才艺成果（诗词、绣品、歌舞、乐器等），由上级评定等级，甲等+15，乙等+10，丙等+5，丁等……扣分！三、后宫贡献度：协助管理宫务、提出有益建议、调解嫔妃矛盾等，视情况加分。四、德行表现：晨昏定省缺席扣分，言行失仪扣分，对上官不敬扣大分！
每月根据总分进行评级：甲等：赏赐丰厚，优先获得侍寝机会。乙等：赏赐一般。丙等：无赏无罚。丁等：罚俸一月，禁足半月，接受“女德再培训”！连续三月丁等：直接降位份！打入冷宫套餐预约！
女官念完，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嫔妃，包括高位妃嫔，都惊呆了。她们宫斗多年，手段层出不穷，但这种直接把争宠量化成积分排名的操作，真是闻所未闻！
贵妃最先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和志在必得。她家世好，位份高，才艺也不差，这规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碾压众人的利器！
淑妃等人脸色则有些难看，显然感到了压力。
而角落里的林小悠，已经快要窒息了。
罚俸？！禁足？！降位份？！冷宫？！
这哪是KPI，这简直是套在咸鱼脖子上的夺命绞索！
她仿佛看到了现代被绩效考核支配的恐惧，穿越了都没放过她！老板虽然没了，但老板娘更狠啊！
“本宫希望各位妹妹能以此为准绳，踊跃争先，彰显我后宫德才兼备之风范。”皇后微笑着做了总结陈词，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嫔妃，“若无异议，便从本月开始施行。”
异议？谁敢有异议？
众妃嫔只能起身，齐声应道：“臣妾/婢妾遵旨。”
林小悠混在人群中，有气无力地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咸鱼梦碎成了渣渣。
散会后，妃嫔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个个面色凝重，显然都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得分计划。只有林小悠，失魂落魄，脚步虚浮，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柳枝担忧地扶着她：“主子，您没事吧？脸色好差。”
林小悠抓住柳枝的手，眼神绝望：“柳枝，咱们……咱们这个月的月钱，怕是保不住了……”
不仅保不住，可能还要倒贴！
回到琉璃阁，林小悠瘫在榻上，生无可恋。
“侍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才艺？我除了会做PPT和吐槽老板，还会啥？给皇后娘娘表演一个加班到凌晨三点眼圈发黑吗？”
“贡献度？调解矛盾？我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
“德行表现？晨昏定省……杀了我吧……”
条条大路通罗马，条条KPI通冷宫！
柳枝试图安慰：“主子，您别灰心，或许……或许皇上就喜欢您这样的呢？”
林小悠猛地坐起来，眼神里燃烧起一丝诡异的火焰：“不！柳枝！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啊？主子您终于想通了要争宠了吗？”柳枝惊喜。
“不！”林小悠握紧拳头，斩钉截铁，“我们的目标是——精准地考丁等！”
“啊？！”柳枝傻眼了。别人都想考甲等，自家主子想考丁等？
“没错！”林小悠的大脑飞速运转，属于社畜的反抗基因觉醒了，“侍寝分，零分！才艺分，争取负分！贡献度，零分！德行表现……扣分项那么多，操作空间很大啊！”
只要总分垫底，就能稳稳拿下丁等！
罚俸？没事！她穿越过来原主还有点私房钱！禁足？太好了！正合她意！不用出门社交了！女德再培训？……忍了！
只要不降位份不进冷宫，一切都有回旋余地！
“可是主子，禁足很难受的……”柳枝弱弱地提醒。
“傻孩子，”林小悠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禁足只是不能出宫门，又没人拦着御膳房送饭进来。我们在屋里躺着吃、睡着吃、打着滚吃，岂不是比现在更快活？”
柳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一条崭新的、通往丁等的康庄大道在林小悠眼前展开。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斗志又重新燃烧起来了！虽然燃烧的方向有点歪。
“卷王们争她们的甲等去吧，本届宫斗KPI考核的丁等状元，我林小悠预定了！”说干就干！林小悠立刻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求丁等”事业中。
第一项，才艺展示。
这可是扣分，哦不，争取低分的大好机会。别的妃嫔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憋大招，有的苦练新曲，有的熬夜刺绣，有的编排惊鸿舞，卷得昏天黑地。
林小悠也忙得很。她让柳枝去打听了一下往年才艺评比的“盛况”，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才艺？不就是比谁更不像正常人过日子嘛。”她叼着根毛笔杆子（假装在思考），趴在桌上写写画画，“弹琴跳舞太普通，刺绣伤眼睛，写诗费脑子……得来点新鲜的，震撼的，能让评委（皇后贵妃们）瞳孔地震的。”
交才艺成果的前一天，林小悠终于把自己的“作品”递了上去——一张画在宣纸上的、歪歪扭扭的流程图，标题是：《论烧鸡的十八种吃法及最优解推导》。
图文并茂，详细分析了从哪个部位下口汁水最丰沛，先吃皮还是先吃肉的口感对比，搭配米饭还是面条更顶饱……甚至还用了SWOT分析法（Strength,Weakness,Opportunity,Threat）论证了烧鸡与烤鸭的竞争优势。
负责收东西的宫女看着那鬼画符一样的“大作”，表情一言难尽：“林婕妤，这……便是您本月的才艺？”
“正是！”林小悠挺起胸膛，努力做出“快夸我别出心裁”的表情，“此乃臣妾呕心沥血之作，融合了膳食、绘画、算术与哲理于一体！”才怪，就是昨晚一边啃鸡腿一边瞎画的。
那宫女嘴角抽了抽，硬着头皮收下了。她几乎能预见到皇后娘娘看到这东西时的脸色了。嗯，丁等预定。
第二项，侍寝。
这方面，林小悠秉持“不主动、不拒绝、但坚决让你找不到”的原则。
敬事房太监端来绿头牌时，她不是“恰好”感了风寒，就是“正在虔诚抄写佛经为皇上太后祈福，不宜侍寝”，最绝的一次，她甚至提前泡了半个时辰冷水澡，成功把自己弄发烧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地对太监说：“公公……臣妾万万不能将病气过给皇上啊……”
敬业精神感动得敬事房太监回去就把她的牌子撤了下来，估计短期内是不会再考虑了。
完美！侍寝分，零分有望！
第三项，德行表现——尤其是晨昏定省。
这是扣分重灾区！林小悠绝不错过。
第一次晨省，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头发微微凌乱，衣服颜色搭配得极其刺眼（红配绿），脸上还故意扑多了点粉，看起来惨白又不健康。她掐着点，在皇后刚好坐定、所有人都到齐的瞬间，低着头，脚步虚浮地溜进去，成功吸引了全场目光。
皇后皱了皱眉：“林婕妤，今日气色怎如此之差？”
林小悠内心狂喜：上钩了！快扣我分！表面却柔弱不能自理：“回娘娘……臣妾……臣妾昨日思念家人，夜不能寐，故而……”
“既身体不适，便好生歇着，不必强撑。”皇后语气缓和了些，“下次若不适，可告假一日。”
林小悠：“……”等等！这情节不对！说好的苛责呢？说好的扣分呢？老板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第二次，她决定迟到。
结果那天贵妃也迟到了，而且迟得比她更久，阵仗更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贵妃吸引，完全没人注意到缩在最后面、试图偷偷溜进来的林小悠。
第三次，她决定早退。借口肚子疼。
刚溜出凤仪宫没多久，就在御花园拐角撞见了一个绝不想遇见的人——皇帝萧璟。
他似乎是刚下朝，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身姿挺拔，正负手看着池塘里的鱼。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鬼鬼祟祟准备开溜的林小悠。
林小悠心里咯噔一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萧璟打量着她：“这个时辰，皇后那边的晨省应该还未结束。林婕妤这是……？”
林小悠脑子飞速旋转：“回皇上，臣妾……臣妾突然深感学识浅薄，德行有亏，实在无颜面对皇后娘娘与众位姐妹的灼灼风华，心中羞愧难当，急需回宫闭门研读《女德》《宫规》，深刻反省自身不足！”快骂我！快说我找借口！快扣分！
萧璟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玩味的笑意。他上次听到类似的话，还是她用来拒绝侍寝的时候。
“哦？如此好学？”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却不知林婕妤在读《女德》时，是更侧重‘贞静幽闲’呢，还是‘端庄诚一’？”
林小悠：“……”这老板怎么还考起试来了？！她哪知道这玩意儿具体说的啥！她只能含糊道：“都……都侧重！臣妾力求全面发展！”
“甚好。”萧璟点了点头，“那朕便考考你。《内训·德性》篇有云，‘贞静幽闲，端庄诚一，女子之德性也’，其后一句是什么？”
林小悠傻眼了。她连《女德》有多少页都不知道！她憋了半天，脸都红了，最后破罐破摔，小声道：“其……其后大概是说，要按时吃饭，好好睡觉……”
“噗——”旁边跟着的大太监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死死捂住嘴。
萧璟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挥了挥手：“罢了，回去‘好好睡觉’吧。朕期待你下次的‘全面发展’。”
林小悠如蒙大赦，赶紧溜了。跑出老远才拍拍胸口，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懊恼。
好像……又没扣成分？皇帝是不是还笑了？他笑点这么低的吗？！
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后，萧璟对身边的大太监道：“去查查，皇后那边今日晨省发生了何事，让这位林婕妤又急着回去‘深刻反省’了。”
总觉得这个女人，每一次出现，都能给他带来点“惊喜”。这后宫，倒是比以前有趣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