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悠回到琉璃阁，郁闷地啃了两块糕点才缓过来。
出师不利啊！怎么想扣点分就这么难？
“主子，您没事吧？”柳枝担心地问，“皇上没责怪您吧？”
“没有……”林小悠叹了口气，“就是老板的心思有点难猜……不过没关系！”
她重新振作起来：“才艺展示那个大招放了，丁等基本稳了！接下来，我们只要保持住，在‘德行’上继续努力抠细节，一定能成功！”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罚俸禁足的美好咸鱼生活在向她招手！
才艺成果递交上去后，林小悠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她估摸着，就她那份《论烧鸡的十八种吃法》，怎么着也得是个丁等钉子户，说不定还能因为“亵渎才艺”而罪加一等，直接扣光德行分。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她安心地继续她的咸鱼大业，每天琢磨吃什么，在院子里遛弯消食，和柳枝她们嗑瓜子聊天，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完全忘了御花园那点小插曲。
然而，皇宫这个地方，从来就不按咸鱼的剧本走。
这日午后，林小悠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窗边的软榻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打瞌睡，口水都快流到枕边了。柳枝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声音都变了调：“主子！主子！快醒醒！李公公来了！带着圣旨来的！”
林小悠一个激灵坐起来，懵懵地擦擦嘴角：“圣旨？给我的？”她第一反应是，“是不是我的丁等判决书下来了？效率这么高！”
她赶紧整理了一下睡得歪歪扭扭的衣襟和乱糟糟的头发，出去接旨。
皇帝身边的首领大太监李公公立在厅中，面带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憋着笑又强装严肃的表情。他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手里还捧着几个盖着黄绸的托盘。
“婕妤林氏接旨——”
林小悠赶紧跪下，内心雀跃：来了来了！罚俸禁足套餐虽迟但到！
李公公尖着嗓子开始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婕妤林氏，性资敏慧，格调高奇。所作才艺，别出心裁，深谙民生之道，体察物性之妙。特赏白银百两，江南进贡云锦两匹，玉如意一柄，以资鼓励。钦此——”
林小悠：“？？？”
她跪在那里，彻底石化了。耳朵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性资敏慧？格调高奇？别出心裁？深谙民生之道？体察物性之妙？
这说的是她那份烧鸡吃法分析图吗？
皇上是不是对“才艺”和“民生”有什么天大的误解？！
“林婕妤？林婕妤？”李公公见她没反应，出声提醒，“快领旨谢恩啊！”
林小悠恍恍惚惚地磕头：“臣……臣妾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都是飘的。
接了圣旨，看着太监们把赏赐一样样放下，那白花花的银子、流光溢彩的云锦、温润剔透的玉如意……每一样都在无情地嘲讽着她那颗想考丁等的心。
李公公笑眯眯地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婕妤主子，皇上还让咱家带句话给您。”
林小悠一个激灵，有种不祥的预感：“公…公公请说。”
“皇上说，‘爱妃的才艺甚得朕心，尤其是那份‘最优解推导’，颇具巧思。望日后继续…全面发展。’”
“……”林小悠感觉自己快要心梗了。
李公公传完话，功成身退地走了。
留下林小悠对着满桌子的赏赐，欲哭无泪。
柳枝和几个小宫女却高兴坏了，围着赏赐啧啧称赞：“主子！您太厉害了！一份才艺就得了这么多赏赐！皇上肯定是看重您了！”
“看重我什么？看重我比较会吃吗？”林小悠悲愤地拿起一锭银子，感觉它烫手得很，“这哪是赏赐，这分明是催命符啊！”
果然，不到半天功夫，皇上厚赏林婕妤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后宫。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那些精心准备了诗词歌赋、刺绣绘画的妃嫔，听到消息时差点掰断了指甲绞碎了帕子！
凭什么？！那个毫无存在感的林婕妤！那个交上去一张不知所谓鬼画符的女人！竟然得到了皇上的青睐和如此厚赏？！
贵妃气得砸了一套最喜欢的茶具：“烧鸡的十八种吃法？格调高奇？皇上是不是疯了！”她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审美了。
淑妃则阴沉着脸，吩咐手下：“去，仔细查查，那个林氏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
一时间，林小悠这个原本的宫斗小透明，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所在的琉璃阁，瞬间吸引了六宫所有的目光和敌意。
林小悠本人，正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哀嚎：“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不仅KPI没完成，还成了众矢之的！皇上他是不是有那个大病啊？！我明明交的是零分答卷，他非给我判成满分！这老板故意跟我过不去吧！”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当个差生啊！为什么这么难！
皇帝的清奇操作彻底打乱了她的咸鱼计划。现在别说争丁等了，她估计自己只要踏出琉璃阁半步，就能被其他妃嫔的眼刀子和暗中使绊子给生吞活剥了。
“主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柳枝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担忧地问。
林小悠瘫成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怎么办？凉拌……近期都夹起尾巴做人，不，做咸鱼！谁叫都不出去！就在宫里躺尸！”
她打定主意，要把“避宠”事业进行到底，坚决要把皇帝那点莫名其妙的“兴趣”给扼杀在摇篮里。
然而，她显然低估了皇帝萧璟的“求知欲”和“恶趣味”。
几天后，皇帝翻牌子的顺序似乎又恢复了正常，没再点林小悠。就在她稍微松了口气时，李公公又来了。
这次不是宣旨，而是笑呵呵地传口谕：“皇上口谕，宣林婕妤即刻至御书房伴驾。”
林小悠眼前一黑。
伴驾？御书房？那是什么地方？是她能去的吗？！
“公公……不知皇上宣臣妾去御书房，所为何事？”林小悠试图垂死挣扎。
李公公笑容可掬：“皇上的心思，咱家可不敢妄加揣测。婕妤主子，请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林小悠一路心如死灰地跟着李公公来到御书房。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古代最高权力中心的办公场所，庄严肃穆，书香墨气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萧璟正坐在巨大的书案后批阅奏折，神情专注，侧脸线条冷峻。听到通报，他抬起头，目光落在缩着脖子尽量减少存在感的林小悠身上。
“臣妾参见皇上。”林小悠规规矩矩地行礼，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平身。”萧璟放下朱笔，语气平淡，“爱妃近日闭门不出，是在继续‘深刻反省’，还是又研究出了什么新的……‘才艺’？”
林小悠头皮发麻：“回皇上，臣妾……愚钝，仍在反省学习中，并无新作。”求您忘了吧！忘了烧**！
“哦？”萧璟似乎有些失望，他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状似无意地道，“正好，爱妃过来看看。这是江南巡抚递上来的折子，说今春雨水过多，恐影响春耕漕运。爱妃素来‘深谙民生’，对此有何高见啊？”
林小悠：“！！！”
来了来了！他又来了！这老板怎么还带随堂测验的？！考核范围还从《女德》跳到国家大事了？！
她看着皇帝那貌似认真求教的眼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皇上，您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大病啊？！御书房内，香炉青烟袅袅，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树叶的沙沙声。
林小悠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像被一道天雷劈中了天灵盖。
江南春耕漕运？雨水过多？高见？她一个前世只会做PPT、最大烦恼是甲方爸爸又改需求的社畜，能对古代国家级水利农业问题有什么高见？！
皇上您是不是找错人了？隔壁钦天监或者工部的大人们才是您的咨询对象啊喂！
林小悠头皮发麻，脚趾头在绣花鞋里抠出了一座芭比梦想豪宅。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对上皇帝萧璟那双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的眼睛。
他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她出丑！
怎么办？怎么办？说“臣妾愚钝不知”？那岂不是坐实了之前“深谙民生”的赏赐是个笑话？虽然那本来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但君无戏言，皇帝可以觉得自己幽默，但她不能打皇帝的脸啊！
硬着头皮瞎编？编点什么？难道要建议江南百姓多种点不怕水的水稻？或者发明抽水机？她也不会啊！
电光火石之间，林小悠那被KPI和甲方虐出来的胡扯能力突然爆发了！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头，用最谦卑、最诚恳的语气开始胡说八道：“回皇上，臣妾一介深宫妇人，见识短浅，岂敢妄议朝政。只是……只是既蒙皇上垂询，臣妾便斗胆……姑妄言之，皇上您就……姑妄听之？”
先甩锅免责声明！标准职场话术！
萧璟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
“臣妾以为，”林小悠大脑飞速运转，把能想到的所有现代词汇和模糊概念胡乱拼接，“雨水过多，确乃天时不利。然，事在人为。或可……双管齐下？”
“哦？何为双管？”萧璟似乎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
“其一，乃……短期应对之策！”林小越说越顺，开始进入PPT汇报状态，“即刻疏浚河道，加固堤防，这好比……呃，河道‘清淤排障’，确保水路畅通，此乃‘保运’之基。同时，对于低洼受涝农田，需紧急组织人力抢排积水，这如同……‘开通会员加速排水’？”她一不小心把现代梗秃噜出来了，赶紧找补，“咳咳，臣妾的意思是，要优先保障重要田亩，集中力量办大事！”
萧璟听得眉梢微挑。“开通会员”？这又是什么古怪说法？但他没打断，示意她继续。
“其二，乃长期防御之策！”林小悠豁出去了，“此次雨水过多，下次或许还有。需建立……建立‘常态化预警与应急机制’！”
“何谓……预警与应急机制？”萧璟捕捉到这个新词。
“就是……就是未雨绸缪！”林小悠努力解释，“比如，责成地方官员密切关注天气变化，一旦发现连续大雨迹象，立即启动预案，提前组织人手巡视河堤，疏散低洼百姓，储备沙袋救灾物资等等。做到‘汛情不来，准备不停’！”她差点喊出“防汛抗旱，人人有责”的口号。
“再者，”她越说越放飞，开始画饼，“若国库充盈，或可考虑兴修水利，于关键之处建造水闸、水库，汛时蓄水，旱时放水，一劳永逸，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当然，此乃臣妾胡思乱想，具体耗费几何，是否可行，还需工部诸位大人详加勘测论证。”赶紧再次甩锅给专业部门！
一番话说完，林小悠感觉自己后背都出汗了。她偷偷瞟了一眼皇帝，只见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完了完了，是不是吹得太过了？还水库水闸，这古代技术水平能实现吗？他会不会觉得我在戏弄他？林小悠心里七上八下。
良久，萧璟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波澜：“‘清淤排障’、‘常态化预警与应急机制’、‘集中力量办大事’……爱妃这些词，倒是新鲜得很。”
林小悠心里一紧。
“不过，”他话锋一转，“细细想来，倒也有几分道理。尤其是这未雨绸缪，建立预案一说，确比事后补救更为紧要。”
林小悠：“？？？”
这……这居然蒙混过关了？老板还表示肯定了？
“爱妃果然……”萧璟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时常能给朕带来些意想不到的思路。”
林小悠干笑：“皇上过誉了，臣妾都是胡言乱语，纸上谈兵，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快否定我！快觉得我肤浅！
“是否纸上谈兵，朕自会考量。”萧璟淡淡道，随即又拿起一份奏折，“爱妃再看看这个，北边……”
“皇上！”林小悠差点给他跪下，急忙打断，“臣妾头晕！方才思虑过度，恐旧疾复发！求皇上允准臣妾回去歇息！”
再来一题她真的要猝死了！这伴驾的强度比连开三天项目评审会还大！
萧璟看着她瞬间变得惨白（吓的）的小脸，和那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终于大发慈悲：“既如此，便回去好生歇着吧。李德全，把朕桌上那碟新进贡的蜜瓜给林婕妤带上，让她甜甜嘴，补补脑子。”
林小悠：“……”谢谢您嘞！最后一句真的没必要！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御书房，抱着那碟珍贵的蜜瓜，感觉自己像是刚从虎口脱生。
而御书房内，萧璟看着林小悠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背影，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常态化预警机制……集中力量办大事……”他回味着这几个词，眼中闪烁着锐利而感兴趣的光芒。
这个林婕妤，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惊喜。她那些古怪的词语和思路，乍听荒诞，细想之下，却往往直指核心，跳出了朝堂上那些老生常谈的窠臼。
有趣。实在有趣。
他提笔，在那份关于江南春汛的奏折上，朱批了几行字，其中便提到了“着地方预先制定防汛章程，储备物资，以防不测”。
另一边，林小悠逃回琉璃阁，猛灌了三杯凉茶才压惊。
“主子，您没事吧？皇上没为难您吧？”柳枝关切地问。
“为难？他简直是在给我进行地狱难度岗位培训！”林小悠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这御前伴驾的KPI，比侍寝可怕多了！”
她啃着御赐的蜜瓜，甜滋滋的滋味却缓解不了内心的忧伤。
咸鱼之路，道阻且长啊。皇帝这个大BOSS，好像盯上她了怎么办？林小悠从御书房“虎口脱险”的消息，不出半天，就又成了后宫头条。
版本还升级了！
从“林婕妤凭烧鸡图获盛宠”升级成了“林婕妤御书房伴驾，与皇上密谈国事长达一个时辰，还得了御赐蜜瓜！”
一个时辰？！天知道林小悠在里面度秒如年，感觉像过了半辈子。
但这并不妨碍其他妃嫔自行脑补出一场“君王慧眼识珠，才女红袖添香”的大戏。
于是，林小悠的“仇恨值”又被拉高了一大截。
琉璃阁的门庭，一下子从“门可罗雀”变成了“门庭若市”——当然，来的都不是好事。
今天这位美人送来一盘“精心**”的糕点，眼神里的妒忌都快凝成实质了；明天那位才人“路过”琉璃阁，非要进来喝杯茶，话里话外打探她到底用了什么媚术；甚至有位份高的嫔妃直接派人来“提醒”她，要谨守本分，莫要恃宠而骄。
林小悠被这些阴阳怪气和暗中窥探搞得烦不胜烦，恨不得在门口挂个牌子：“本人已躺平，不参与内卷，求放过！”
她更加坚定了“避世”的决心，严格执行“非必要不出门”政策，连饭后遛弯都只在自己院子里转圈。
这天下雨，林小悠窝在屋里，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叹了口气：“好无聊啊……柳枝，咱们宫里有没有骰子？要不我们掷骰子玩弹脑崩？”
柳枝：“……”主子这爱好真是越来越返璞归真了。
正当主仆二人相对无聊时，一个小太监撑着伞，引着一位穿着淡青色宫装、身形略显圆润的少女匆匆走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