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日记!
他就是“守门人”!
我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从怀里掏出那本牛皮日记,递了过去。
老头,也就是四爷,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脸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像干裂的树皮,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没有接日记,只是瞥了一眼封面那个“引魂之眼”的符号。
“这东西,是你们陈家的劫,也是这镇子的根。”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口古钟,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劫?根?”我不解地问。
“你们陈家的祖宗,陈北玄,是第一个发现归墟的人。”四爷拿起刻刀,继续雕刻着手里的木头,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鸟。
“他不是发现了归墟,他是打开了归墟。”
四爷的这句话,让我瞬间愣住。
“什么意思?”
“归墟,本是死地,通往九幽。百年前,你家老太爷为了求长生,用邪术强行打开了归墟之门,惊动了里面的东西。”
四爷顿了顿,抬眼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从那以后,归墟之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松动,镇上就会有灾祸。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活人献祭,用生魂的怨气,去填补那道裂缝。”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我的祖宗!
他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害了整个镇子,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而这本日记,根本不是什么记录,而是一本罪证!
“那……我女朋友,林晓雨,她是不是……”我艰难地开口,声音都在颤抖。
“那个女娃,太聪明了。”四爷叹了口气,“她从镇志的只言片语里,竟然推断出了归墟的存在。她找到了我,想让我帮她关闭归墟。”
“你帮她了吗?”我急切地问。
四爷摇了摇头。
“我只是个守门人,不是神仙。归墟之门一旦打开,除非有陈家的血脉,用这本日记作为钥匙,主动献祭,否则,永远无法关闭。”
主动献祭……
陈家的血脉……
我!
我终于明白,日记最后一页那句话,“下一个……是陈家的血”,是什么意思了。
我也终于明白,昨晚那个“东西”,为什么会找上我。
它不是想杀我,它是想让我去献祭!
“那晓雨呢?她现在在哪里?”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她不信邪,非要自己去入口看看。”四爷放下刻刀,站起身,走到墙边,揭开了一块挂布。
布后面,是一副巨大的、手绘的归水镇地图。
地图已经泛黄,但每一条街道,每一栋房屋,都画得清清楚楚。
四爷用他那干枯的手指,指向了镇子后山的一片区域。
那片区域,被画上了一个鲜红的叉。
“她去了这里,‘迷魂凼’。”
“她以为入口在老槐树下,但那是骗人的。真正的入口,在这里。”
四爷转过头,那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她进去了。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这本日记,不是记录,也不是罪证。”
“它是一份邀请函。”
“邀请每一个看到它的陈家后人,去完成你祖宗没有完成的仪式。”
四爷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魔咒。
“那个女娃,只是一个引子。你,才是真正的祭品。”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来寻找真相,来救晓雨的。
到头来,我才是那个被选中的猎物。
从我翻开日记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踏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语,一步步后退。
“没什么不可能的。”四爷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这是你们陈家的宿命。”
“你今晚来找我,就说明,你已经被‘它’盯上了。”
“今晚是七月十三,阴气最重。子时一到,百鬼夜行。你手里的铜钱,能保你一时,保不了一世。”
“唯一的活路,就是赶在明天‘归墟之门’大开之前,找到她,带她出来。”
“怎么找?”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四爷重新坐回棺材上,拿起那本被我扔在地上的日记。
他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幅潦草的地图。
“日记,既是邀请函,也是地图。”
“它会指引你,找到去‘迷魂DANG’的路。”
“但是,我得提醒你。”
四爷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那条路,活人走不得。一旦踏上去,你听到的,看到的,都可能是假的。”
“你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我捡起日记,看着那副简陋的地图,心里一片冰冷。
这是一条绝路。
往前,是九死一生的“迷魂凼”。
往后,是虎视眈眈的“它”。
我没有选择。
“我明白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谢谢你,四爷。”
我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四爷叫住了我。
他从棺材底下,摸出一个黑乎乎的罐子,扔给我。
“这是黑狗血,那东西怕这个。”
我接过罐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最后的希望。
走出棺材铺,外面的雾气更浓了。
路灯在雾里,散发着昏黄而无力的光晕。
整个镇子,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我辨认了一下方向,拿着日记,朝着后山走去。
王胖子突然从一个巷子口窜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默子!你去哪了?打电话也不接!我担心死你了!”
他看到我手里的日记和黑狗血罐子,愣了一下。
“你……你真信了那老神棍的话?要去后山?”
“胖子,你别管了,这事跟你没关系。”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放屁!你是我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王胖子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日记,“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太危险了!”
“危险个屁!我倒要看看,这山里到底能有什么妖魔鬼怪!”王胖子把日记塞进怀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我知道我劝不动他。
多一个人,或许真的多一分力量。
我没再坚持。
两个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通往后山的浓雾里。
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
在我们身后不远处,棺材铺的门口,四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站着。
他看着我们消失的方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他手里那只还没雕刻完的木鸟,不知何时,已经成型。
那不是一只鸟。
那是一个穿着裙子的小人。
小人的脸上,赫然是林晓雨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