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四十年夫君,今生我只喊他兄长

叫了四十年夫君,今生我只喊他兄长

主角:苏琬萧璟
作者:汤隐梦呓

叫了四十年夫君,今生我只喊他兄长第1章

更新时间:2025-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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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味道,像是深秋里沤烂在地里的枯叶,混杂着终年散不去的苦药味。

苏琬觉得自己像是一截即将燃尽的烛泪,瘫软在侯府这张雕花的紫檀大床上。

光线昏暗,重重叠叠的帷幔垂下来,像是一张巨大,灰蒙蒙的网,将她困死在这一方名为“侯门主母”的窄小天地里。

耳边有人在哭。

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仿佛被撕裂般的嘶哑,断断续续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不仅不让人感动,反而让她觉得吵。

一只手紧紧攥着她枯瘦如柴的手指。

那只手很大,掌心滚烫,却有些颤抖,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

是萧璟。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把这京城搅得翻天覆地的男人,此刻正跪在她的脚踏边,把头埋在她的掌心里,像个找不到归路的孩子。

苏琬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只能看见他鬓角刺眼的白发。

“阿琬……”

他在唤她,声音里裹着令人心惊的绝望,

“别走……是我错了……你别走……”

错了?

苏琬想笑,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声浑浊的咕噜声。

这四十年,他在外是权倾朝野的侯爷,在内是偏执疯魔的丈夫。

他用一种近乎窒息的控制欲,将爱变成了一把钝刀子,日复一日地割着她的肉。

他以为这是深情,她却只觉得恶心。

她这一生,不过是想要一份体面。

年少时家道中落,她如履薄冰,只想求一个安稳的屋檐,一碗热饭,一件不被人戳脊梁骨的衣裳。

可命运却把她扔进了萧璟的怀里,扔进了这侯府的烈火油烹之中。

她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维持了一辈子的端庄贤淑,到头来,身体垮了,心也枯了,只剩下一具被荣华富贵裹着的空壳。

手背上忽然感到一阵温热的湿意。

那是萧璟的眼泪。

苏琬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不是因为心疼,而是一种极其荒谬的错位感。

那个曾经哪怕断了腿都不肯皱一下眉头的男人,那个总是用下巴看人,满嘴嘲讽的男人,现在却在哭求她不要死。

何必呢?

这场婚姻,本就是两个溺水者的互相折磨。

她把他当做上岸的浮木,他把她当做私有的禁脔。

谁都看不起谁,谁都离不开谁。

“萧璟……”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在他掌心里轻轻刮了一下,指甲划过他粗糙的皮肤,像是最后一次划清界限。

放过我吧。

也放过你自己。

如果有来生……

苏琬的意识开始涣散,那股陈腐的药味逐渐远去,身体变得轻盈,像是飘向了高空。

如果有来生,我不想要这令人窒息的“爱”,也不想要那虚伪的“恩”。

我只要……

我自己。

……

“哗啦——!”

冰冷。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水流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疯狂地拉扯着她的四肢,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

不是死寂的黑暗,而是喧嚣的寒冷。

“救命……有人落水了!”

“是苏家的那个寄住孤女!”

“快!

快去叫世子爷!”

嘈杂的人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膜,嗡嗡地炸响在耳边。

苏琬猛地睁开眼。

眼前不是阴曹地府,而是一片浑浊的池水。

上方,波光粼粼的水面透着冬日惨白的阳光,几个人影在岸边晃动,惊慌失措。

肺里的空气被挤压殆尽,本能的求生欲让她四肢划动,想要冲出水面。

但下一秒,她所有的动作骤然停滞。

这寒意……

这熟悉的窒息感……

还有岸上那尖锐刺耳的叫喊声……

这是四十年前,永昌侯府的荷花池。

是她命运转折的那个下午。

前世,就是在这里,萧璟跳下来救了她。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她只能被迫以身相许,从此开启了那段长达四十年的噩梦。

那个男人的怀抱是热的,心却是冷的;

侯府的门第是高的,命却是贱的。

水底的淤泥缠住了她的脚踝,像极了前世那扯不断的因果。

苏琬在水中缓缓闭气,身体随着水波起伏,那双原本充满惊恐的眸子,此刻却冷静得可怕,透着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幽深寒光。

脑海中,无数的画面疯狂闪回又重组。

上一世的委曲求全,上一世的步步为营,最终换来的是油尽灯枯。

这一世,还要走老路吗?

不。

她在冰冷的水底,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像是一台精密的算盘,飞速拨动着算珠。

嫁给萧璟,是用恩情换婚姻,这是一笔高风险,低回报的烂账。

他的爱是毒药,他的控制是枷锁,这笔买卖,亏得血本无归。

若是……不嫁呢?

若是不做他的妻,而做这侯府名正言顺的……

苏琬猛地睁开眼,眼底没有一丝少女的慌乱,只有历经沧桑后的绝对理智。

如果不嫁给他,利用这场落水,换一个更稳固,更体面,且绝不会被他控制的身份——

养女。

做侯府的养女,借侯府的势,却不必承萧璟的情。

这是一条最高效的体面之路。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入水声在头顶炸响。

一道黑影破开水面,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她直直冲来。

那是年轻时的萧璟。

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苏琬在水中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

来得正好。

既然命运让你再次跳下来,那这一次,你就做我青云路上的第一块垫脚石吧。

“哗啦——!”

肺部的空气在一瞬间炸开,苏琬猛地冲出水面,贪婪地大口吞咽着寒冷的空气。

喉咙里全是腥涩的泥水味,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上来了!

捞上来了!”

“快!

婆子呢?

拿斗篷来!”

耳边的喧嚣声像是无数只苍蝇在嗡嗡作响。

苏琬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景象,就被一只粗暴的大手狠狠地拖向了岸边。

那只手掌心滚烫,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掐进了她的肉里。

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只有急于甩掉累赘的烦躁。

身体重重地撞在坚硬冰冷的太湖石岸沿上,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咳咳咳……”

苏琬伏在岸边,浑身湿透的罗裙像是一层沉重的铁皮裹在身上,冷风一吹,那股寒意顺着毛孔直往骨头缝里钻。

她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打颤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真晦气。”

头顶传来一声极度压抑,带着少年特有清越却又充满恶意的低咒。

苏琬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习惯性地缩了一下。

那是前世四十年养成的条件反射,对萧璟怒火的恐惧。

但下一秒,她死死咬住舌尖,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

她抬起头,视线穿过湿漉漉的发丝,看向那个站在逆光处的少年。

十七岁的萧璟。

他一身绯红色的织金锦袍已经被水浸透,那原本象征着富贵与张扬的颜色,此刻却变成了狼狈的深红,贴在他劲瘦的身躯上。

他正黑着脸,一把推开想要上前搀扶的小厮,像是在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用力甩着手上的水珠。

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暴躁。

“苏琬,你想死能不能死远点?”

萧璟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狠了,

“这荷花池就这么点大,你是瞎了眼还是滑了脚?

非要往深水区跳?”

周围一片死寂。

围观的贵女,公子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出声。

人群中,只有一道幸灾乐祸的嗤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穿着一身葱绿绸衫的颂池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走了出来,目光在苏琬湿透的曲线上肆意打量,嘴里啧啧有声:

“世子爷,您这就不懂了。

人家苏姑娘这哪里是瞎了眼,分明是眼明心亮。”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用一种周围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这侯府的一池春水,可不就等着给苏姑娘洗刷那穷酸气么?

这一跳,若是运气好被世子爷救了,那这肌肤之亲……啧啧,这以身相许的戏码,话本子里可都写烂了。”

人群中顿时响起几声低低的窃笑。

那些目光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苏琬的身上。

若是上一世,十五岁的苏琬此刻早已羞愤欲死,只会哭着辩解,最后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被迫接受了萧璟的负责,从此低到了尘埃里。

但现在,趴在地上的苏琬,眼底却没有一丝泪意。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些羞辱,每一个字,都是她接下来谈判的筹码。

颂池说得越难听,萧璟表现得越厌恶,她这一局,就赢得越漂亮。

苏琬缓缓撑起上半身,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湿透的衣衫勾勒出她单薄瘦削的脊背,像是一株被暴雨摧折却依然倔强挺立的残荷。

她没有看颂池,也没有看周围任何人,只是用那双被冷水洗得清亮惊人的眸子,直直地看向萧璟。

“世子爷……”

她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像是两块粗糙的砂纸在摩擦,

“您觉得……我是故意的?”

萧璟冷笑一声,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难道不是?

苏琬,收起你那套把戏。

刚才那一瞬间,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是自己松开了抓住栏杆的手。”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天哪,竟然真的是故意的?”

“为了攀高枝,连命都不要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

各种难听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

苏琬却笑了。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可那个笑容却透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凄凉与决绝。

“是啊。”

她轻轻承认了,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萧璟愣住了。

他没想到她会承认得这么干脆,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我是故意的。”

苏琬撑着地面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她看着萧璟,一字一顿地说道:

“因为颂公子刚才说,我苏琬寄居侯府,吃侯府的,穿侯府的,就是侯府养的一条狗。

若是想要点脸面,就该早点滚出去,别赖在这里碍眼。”

颂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折扇啪嗒一声合上:“你胡说什么!

我何时……”

“我苏家虽败落,但我父亲生前也是两榜进士,铮铮铁骨!”

苏琬猛地拔高了音量,打断了颂池的话。

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寒风吹得她身形单薄如纸,可她那一身湿透的狼狈,此刻竟生出了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凛冽之气。

“我苏琬今日这一跳,不为攀龙附凤,只为……还恩!”

她死死盯着萧璟,目光灼灼,仿佛要烧穿他的灵魂,

“这一命,抵我在侯府这三年的衣食之恩。

从此以后,我苏琬与侯府,两不相欠!

但我万万没想到……”

她惨然一笑,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悲愤,

“万万没想到,世子爷竟然也觉得,我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连廉耻都不要的人。”

萧璟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少女,此刻却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狠狠地扎在他的脸上。

那种强烈的反差,让他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烦躁,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你……”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环佩叮当的脆响。

“这是在闹什么!

我的儿啊!”

一群仆妇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匆匆赶来。

那是永昌侯夫人,卫氏。

卫氏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苏琬,和一脸阴沉站在旁边的萧璟。

她脸色大变,几乎是扑到了萧璟身上,上下摸索:

“璟儿!

你怎么样?

有没有伤着哪里?

快!

快传大夫!”

至于旁边的苏琬,她连余光都没有给一个。

苏琬冷眼看着这一幕母慈子孝。

前世,卫氏也是这样,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儿子。

后来为了平息流言,卫氏做主让她给萧璟做了妾,还美其名曰“抬举”。

但这一次……

“母亲。”

萧璟有些不耐烦地推开卫氏的手,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站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苏琬,

“她……她说她是想寻死。”

“寻死?”

卫氏这才转过头,目光凌厉地射向苏琬,声音里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刻薄,

“好端端的,在我的寿宴上寻死?

苏琬,你是存心要触侯府的霉头吗?”

若是以前的苏琬,听到这话恐怕早就跪下请罪了。

但现在的苏琬,只是缓缓抬起头,迎着卫氏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夫人容禀。”

苏琬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字字清晰,

“苏琬命薄,福薄,受不起侯府的深恩,更受不起旁人的折辱。

今日一死未能成,是世子爷仁慈。

但苏琬绝无攀附之心。

这救命之恩……”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了一脸错愕的萧璟身上。

“这救命之恩,苏琬无以为报。

但若是要我以身相许……”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惊世骇俗的话:

“苏琬宁愿,再跳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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