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找的人是她父亲的老部下,如今在海城警局身居高位,人脉广,办事能力极强。
她没有告诉父亲。
这是她和陆宴安之间的事,她不想把家人牵扯进来。
等待消息的过程是煎熬的。
这两天,陆宴安没有再回来。
偌大的别墅,空荡得像一座华丽的坟墓。
沈知意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她不敢上顶楼。
她怕再看到那一幕,怕自己会彻底失控。
她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不停地画画。
画板上,是陆宴安的脸。
温柔的,冷漠的,深情的,残忍的。
每一张,都像是对她无情的嘲讽。
画到最后,她猛地将画笔砸在地上,颜料溅得到处都是。
她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曾经那么好。
他还记得吗?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场画展上。
她不小心把颜料蹭到了他的白衬衫上,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她的画很有灵气。
他追求她的时候,整个海城都知道。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铺满她回家的路。
包下整座游乐园,只为博她一笑。
在她父亲的公司遇到危机时,是他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所有人都羡慕她,嫁给了爱情。
她也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浪漫和深情,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戏码。
他做的一切,或许都只是为了得到沈家的支持,为了更好地保护他藏在顶楼的那个秘密。
沈知意的心,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第三天下午,电话响了。
是那位张叔。
“知意,查到了。”
沈知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张叔,您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沉重。
“许微澜,确实没死。”
“当年许家那场大火,起火点在书房,火势蔓延得很快。消防队赶到时,许家夫妇已经……但许微澜的房间在另一侧,她被浓烟呛晕,被一个路过的男人救了出来。”
“那个男人是谁?”沈知意急切地问。
“巧了,那个男人,就是陆宴安。”
轰的一声。
沈知意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竟然是他。
竟然是陆宴安亲手救了她。
“那……那后来呢?”
“后来,陆宴安就把她送到了国外治疗。许微澜在大火中吸入了大量有毒浓烟,肺部严重受损,这些年一直在国外疗养,对外则宣称她已经在那场火灾中丧生。”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其实她一直被陆宴安保护在国外?”沈知意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可以这么说。他为了给她治病,几乎耗尽了当时陆家所有的积蓄。后来陆家败落,他白手起家创立现在的公司,也是为了能继续支付她高昂的医疗费。”
“半年前,她的病情突然恶化,国外的医生束手无策,陆宴安就把她接了回来,安置在你们的别墅里,请了私人医生团队二十四小时看护。”
张叔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沈知意的心上。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为了她,耗尽家财。
他为了她,拼命赚钱。
他为了她,把她藏在家里,金屋藏娇。
那她呢?
她沈知意算什么?
一个提供资金和庇护所的工具吗?
“知意,你还好吗?”张叔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
“我没事。”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叔,那场大火的原因查到了吗?”
“查了。当年的结案报告是电线老化引起的意外。但是……”
张叔顿了顿。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重新梳理案卷,发现了一些疑点。许微澜的父亲许正国,当时正在和一个大项目,动了不少人的蛋糕。其中,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你父亲,沈氏集团。”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沉。
“你……你什么意思?”
“知意,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当年的事,年代久远,很多证据都湮灭了。我只是想提醒你,陆宴安这个人,不简单。他蛰伏这么多年,突然让你发现许微澜的存在,恐怕不是偶然。”
不是偶然……
张叔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沈知意混乱的思绪。
是啊。
陆宴安那么心思缜密的一个人,怎么会犯下忘记锁门这种低级错误?
除非……
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让她发现许微澜。
故意用那些伤人的话**她。
他想做什么?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沈知意脑中成形。
报复。
他是在报复。
如果当年许家的那场火,真的和沈家有关……
那陆宴安娶她,接近她,利用沈家的势力,再狠狠地将她抛弃,让她痛苦,这一切……都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报复!
沈知意只觉得浑身发冷,从头到脚。
她不敢再想下去。
挂了电话,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地毯上。
窗外,天色渐晚。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房间染成一片悲伤的血色。
她终于明白,陆宴安那句“是你逼我的”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她逼他承认不爱她。
而是她逼他,提前掀开了这场报复的序幕。
而她,这个可悲的替代品,从头到尾,都只是他复仇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不。
她不信。
她不信父亲会做出那种事。
她也不信,陆宴安对她的三年温情,全都是假的。
一定有哪里搞错了。
沈知意从地上爬起来,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她要去找陆宴安。
她要当面问清楚!
她要一个真相!
她开着车,在海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寻找。
公司,他常去的会所,他们曾经约会过的地方……
都没有。
直到午夜,她才想起一个地方。
城西,墓园。
今天是许微澜父母的忌日。
如果陆宴安真的那么爱她,他一定会去。
沈知意驱车赶到墓园。
果然,在墓园深处,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宴安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独自站在两块墓碑前。
背影孤寂而萧索。
沈知意停下车,远远地看着他。
她看到他弯下腰,用手帕仔细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
那动作,温柔而虔重。
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张照片。
一张她和他的结婚照。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跳。
他要做什么?
只见陆宴安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那张照片的一角。
火苗,在夜色中跳动,迅速吞噬了照片上他们相依相偎的笑脸。
最后,他将燃烧的灰烬,洒在了许家夫妇的墓前。
他低声说了一句话。
风太大,沈知意听不清。
但她能读懂他的口型。
他说的是——
“叔叔,阿姨,快了。”
“很快,我就会让沈家,血债血偿。”
那一瞬间,沈知意感觉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
原来,他真的不爱她。
原来,他娶她,真的只是为了报仇。
靡靡雪落,春意彻骨。
沈知意站在原地,任由刺骨的寒风穿透身体,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