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里烟雾缭绕，键盘敲击声和游戏嘶吼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嘈杂。
陈锋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开了台机器。
他点开那个短信里的链接。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个直播间画面。
画面中央，正是那个叫“叶寒”的男主播。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宽松毛衣，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正抱着一把吉他，对着镜头低声吟唱。
深情的眉眼，忧郁的气质，再加上那略带沙哑的嗓音，确实很有迷惑性。
直播间的热度很高，在线人数显示有几万人。
屏幕上，各种礼物特效像瀑布一样刷过，从未停歇。
“哥哥唱得太好听了，我的心都化了！”
“叶寒不火，天理难容！”
“呜呜呜，只有在叶寒这里才能找到一丝温暖。”
陈锋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无法理解，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用这样低级的表演，骗走了自己辛苦攒下的八十万。
而自己的妻子，就是这些狂热粉丝中的一员。
他点开用户列表，一眼就看到了林璐的账号。
她的头像是两人的结婚照，此刻看来，无比讽刺。
她的账号等级很高，是直播间的“皇帝”，这是最高等级的贵族，需要在一个月内消费超过十万元才能获得。
陈锋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原来，她早就开始大笔大笔地投钱了。
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一曲唱罢，叶寒放下吉他，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谢谢大家的礼物，谢谢‘璐璐我老婆’的皇帝守护。”他特意念出了林璐的ID。
屏幕上立刻飘过一片“羡慕嫉妒”的弹幕。
“哇，璐璐姐又来了！”
“富婆姐姐贴贴！”
陈锋看到林璐的账号发了一条弹幕：“应该的，支持你是我的荣幸。”
紧接着，一个价值一千块的“火箭”礼物从屏幕上升起。
陈锋的拳头瞬间攥紧。
她还在打钱！
用着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钱，继续给他打赏！
叶寒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谢谢璐璐姐的火箭，破费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
“今天，我们直播间好像来了一位新朋友。”
说着，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精准地落在了陈锋的身上。
“这位朋友，好像对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
“谁啊？谁敢惹我叶哥？”
“有瓜吃？”
“是不是对家派来的黑粉？”
陈锋知道，叶寒在说自己。
这是他设下的局，他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他想当着几万人的面，羞辱自己。
果然，叶寒继续说道：“刚刚，我收到一条私信，很不友好。他说我是骗子，让我还钱。”
他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
“我直播这么久，赚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的努力，靠家人们的支持。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要被人这样污蔑。”
他的话音刚落，粉丝们立刻群情激奋。
“谁说的？站出来！”
“敢污蔑我叶哥，找死！”
“肯定是嫉妒我哥长得帅又有才华！”
林璐的账号也发了一条弹幕，带着愤怒的语气：“是谁这么过分？叶寒你别难过，我们都相信你！”
陈锋看着屏幕上妻子的发言，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终于明白，这个叶寒有多高明。
他根本不怕自己报警。
因为从法律上讲，这很难界定为诈骗。林璐是成年人，所有的转账都是她自愿的。
叶寒吃准了这一点。
所以他才敢如此嚣张，甚至反过来利用这件事，在直播间卖惨、固粉，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无端攻击的受害者。
而自己，那个真正被毁掉生活的人，却成了别人口中的“黑粉”、“小人”。
“那位朋友，如果你在看的话，我想对你说。”
叶寒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宽容”和“大度”。
“我不怪你。你可能只是不了解情况，被蒙蔽了。”
“你担心的钱，也不是我骗走的。那是璐璐，她自愿投资我的梦想。她说，她看到了我的才华，她相信我未来能创造更大的价值。”
他顿了顿，对着镜头深情地说道：“璐璐，谢谢你的信任。我叶寒在此对直播间所有的家人们承诺，所有支持我创业的资金，未来都会有百倍千倍的回报！”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极具煽动性。
直播间的气氛被推向了**。
礼物刷得更凶了。
“叶哥牛逼！我们跟你干！”
“算我一个！我也要投资！”
“倾家荡产支持你！”
陈锋冷冷地看着屏幕中央那个表演者。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个男主播。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骗子，他是一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把诈骗包装成“投资梦想”，把受害者家属的合理诉求，扭曲成“不理解”和“污蔑”。
他把自己立于道德高地，让所有粉丝都成了他的同盟。
怎么办？
硬碰硬，只会让自己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陈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他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名字就叫“八十万的学费”。
然后，他一言不发，开始在直播间里刷礼物。
不是那种几百几千的大礼物。
而是一毛钱一个的“荧光棒”。
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刷。
屏幕上，那个ID为“八十-万的学-费”的用户，开始用最便宜的礼物，进行着一场无声的**。
起初，没人注意到。
但陈锋刷得太有规律，太持久了。
慢慢地，弹幕里开始有人议论。
“这个‘八十万的学费’是谁啊？刷屏好烦。”
“这名字……有点意思啊。”
“他是不是就是叶哥说的那个闹事的人？”
叶寒也注意到了。
他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感谢‘八十万的学费’送的荧光棒，谢谢老板。”他故意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陈锋没有停。
他一边刷着礼物，一边在网上搜索这个“叶寒”的所有信息。
他的直播平台、他的社交账号、他过去的视频……
他要把这个人扒个底朝天。
就在这时，他的新账号收到了一条私信。
是直播间的管理员发来的。
“兄弟，别刷了，有话好说。这样影响我们主播直播。”
陈锋冷笑一声，回了两个字。
“还钱。”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又发来一条。
“钱是璐璐姐自愿给的，我们也没办法。你要是再闹，我们就只能把你禁言了。”
威胁。
又是威胁。
陈锋没有再回复。
他退出了直播间，打开了林璐的手机。
之前他只顾着看聊天记录，现在，他要仔细翻看她的整个手机。
他有一种直觉，林璐陷得这么深，绝不只是在直播间里看看那么简单。
他点开相册，点开文件管理，点开每一个可能藏有秘密的APP。
终于，他在一个不起眼的文件夹里，发现了一个加密的聊天软件。
他试了几个密码，生日、纪念日，都失败了。
最后，他鬼使神差地输入了那个主播的名字。
“YeHan”。
软件，解锁了。
里面只有一个群。
群名叫：“叶寒的梦想核心圈”。
群里有二十多个人。
林璐的账号赫然在列。
陈锋点开群聊记录，一目十行地往上翻。
越看，他的心越沉，手脚越是冰凉。
这里，才是真正的“屠宰场”。
